今天一早,便有从山下来敬香的香客,因为贪玩,跑到山里,无意间发现了云姨的尸体。
现场不仅仅有云姨,还有一个男子的尸体。
警察接到报案之后,勘察现场,初步判断两人是争执坠崖。
而男的尸体正是警方正在通缉的一起绑架案件的犯人,王老四。
当警察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布的时候,顾然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位置,脸色苍白。
岂料,贺荆南却伸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
下一秒,顾然一把拽开了他的手指。
曾经猥琐的脸,已经变得暗紫,脸上还沾着血污,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警察已经和了凡大师谈完了,了凡倾身给云姨行了一礼,“阿弥陀佛。”
然后才看向大家,“大家都出去吧,法医要检验尸体。”
贺荆南没等顾然有任何反应,就将她推着走出了大殿。
他一直默默地往前走,顾然也不说话。
两人走到青檀小道那边的时候,贺荆南才停下脚步,转到顾然的面前,蹲下身子。
两人四面相对,贺荆南才发现顾然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在发抖。
就像是那天在山洞的时候,他找到她的那个样子。
心底突然被什么刺了一下,他哑声安慰道,“没事了,他已经死了。”
警方最终给出的结果是,王老四被追捕,丧心病狂绑架云姨想要勒索钱财跑路。
岂料云姨心智不全,跟他争执起来,由于天黑路滑,两人踩空坠崖而死。
事后,警方将王老四的尸体带走了。
了凡师父试图联系云姨的女儿小兰,可是一直联系不上,最后只好寺里出面将云姨火化。
两天后,了凡师父主持超度了云姨。
顾然将抄给妈妈的经书,拿出了一部分烧给了云姨。
而苏忍冬从那天发现云姨去世的时候惊叫了一声之后,便一直躲在房间里,没有再出来过。
顾然到云姨的房间看了看,地上的东西都被寺院里的人收拾掉了,屋子里干净的好像这里从没住过一个叫做云姨的人。
转了一圈,顾然又看见了那天那张照片,被压在了床和墙壁的缝隙处靠近枕头的地方。
想来云姨是特意放在那里的,晚上一睡觉就可以看到。
估计之前掉到床下面去,也是因为放久了的缘故。
用手机拍了张照,顾然特意将那照片放到了显眼的地方,才出了门。
今天是他们在佛缘寺的最后一天。
晚上吃完饭,大家便各自回去收拾东西。
顾然的腿脚不方便,潘慧贤便叫了她带来的佣人容嫂来帮忙。
容嫂好像是潘慧贤一直用的亲信,据说从她嫁进贺家,容嫂就一直专门伺候她。
平时,容嫂是不用干这些粗活的,所以顾然在贺家也很少看见她。
她默默的将顾然的东西放好,便开门出去了。
顾然自己转着轮椅去关上了门,正要转身,听见门口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她索性停下不动,听着那脚步声往隔壁的房间去了。
她又跟着去到和隔壁相连的那堵墙那里,屏息凝神。
寺院的建筑都是木结构的,所以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
片刻,隔壁传来一声低低的抽泣声。不过很快,门口响了一下,一切又静止了。
顾然在原地默了一会儿,转身回到桌前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这一夜,顾然睡得并不好。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醒来了。
洗漱好之后,她转着轮椅在隔壁的窗口立了一会儿,床上的照片已经不见了。
身后,贺存希叫她,“嫂子,早,我来帮你搬东西。”
“早!”顾然应了一声,抬眼看向他的胳膊。
纱布已经去掉,只留下一个比指甲盖略大的疤,看来确实是没有大碍的,也亏得潘慧贤那么紧张一阵。
直到他们的东西都搬好了,苏忍冬和许子骞才出来。
苏忍冬破天荒的戴了个墨镜,将自己的东西默默的提到车上。
许子骞和贺荆南面对面的站在车前,两人十分官方的寒暄了几句,许子骞扬了扬手。
“贺少,海城再见!”
贺荆南抿唇笑了一声,也挥了挥手,两家就此分道扬镳。
顾然依旧是被贺荆南抱下山的,然后和来时一样,贺存希和潘慧贤一辆车,顾然和贺荆南一辆车。
还有一辆车是放着行李,以及随行来的人。
一路将顾然送回贺家,今天是顾然拆石膏的日子,时间掐的刚刚好。
顾然回到的时候,家庭医生刚好上门。
带着这个东西这么多天了,顾然自己也有些期待快点拆掉。
可是真的拆掉了,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想太多了。她还以为拆掉石膏就可以走路了,谁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医生甚至还叮嘱,需要再静养十天半个月,顾然一阵挫败。
……
贺荆南一回来便被安浩夺命连环CALL出来了。
到了地方,贺荆南才知道,安浩还带了他的一个朋友来,那个朋友便是之前在邕城帮过他的。
简单地寒暄之后,便直接进入主题。
“现在涉案的三个人已经死了两个,据我们私下里调查,这两个和跑掉的那一个人并不是一伙的。”
贺荆南闻言,并无惊讶。他早就猜到了,那天他进去之后,那个人句句针对他,怎么可能会是一般的马仔呢?
从桌上拿起一支烟点燃,贺荆南吸了一口,问道,“警方那边情况如何?”
“他们并不知道第三个人的存在。”
“视频呢?找到了吗?”说这句话的时候,贺荆南浑身突然闪现出一股肃杀之气。
来人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还……没有。”
贺荆南闻言,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安浩忙道,“老大,你放心。我知道这事情的重要性,一定会找到的!”
贺荆南吐出了一口烟,烟雾袅袅挡住了他的脸。
良久,他才说道,“想办法让警方那边结案吧!”
安浩一愣,“老大……”
“替死鬼已经死了,继续查下去也查不到什么,容易打草惊蛇。不如先记着,以后一并算!”
安浩这才点了点头,“好!”
说完正事,安浩提议,“老大,山上的日子不好过吧?我看你脸都绿了,今晚我请你吃荤的去!”
贺荆南蹙了蹙眉,“不了,我要回去了!”
“不会吧?老大你真的当和尚了?”
“滚蛋!”贺荆南白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
经过安浩身边的时候,他压低声音嘱咐道,“视频的事情还是要尽快找,找到就销毁。”
安浩正色应了一声。
贺荆南又道,“美国那边的安排好了吗?”
安浩点了点头,“小墨的血液已经通过了检测,我安排了人照顾,保证你那救命恩人不会断粮,你就放心吧!”
说完,他见贺荆南没骂他,随即又调侃了一句,“和尚要是动了感情,那是真深情,嫂子要是知道你这么用心良苦,一定感动的以身相许。”
贺荆南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顿时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即便如此,安浩还不死心,“早知道现在这样,当初嫂子追你的时候你答应了多好,还要转这么一大圈干什么?!”
闻言,贺荆南轻笑一声,惹得安浩顿时后背一凉。
“你这么说好像也很有道理,我看小墨也很喜欢你,不如就从美国带回来吧,你成全她,省得你老是缠着秦瑶。”
安浩顿时苦了脸,“……不用了老大,我开玩笑的。”
贺荆南哼了一声,越过他开门出去了。
回到家的时候,顾然已经睡着了。
换了一身月牙白的丝绸睡衣,脚上的石膏已经去掉了。
她巴掌大的脸埋在枕头里,一头长发铺满了枕头,仿佛还能闻到清新的洗发水香气。
贺荆南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去了浴室。
清晨,顾然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脚竟然大喇喇的横在贺荆南的腰上。
而贺荆南更是和她面对面躺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她都能数清楚贺荆南的睫毛有几根。
往后稍稍缩了一点,顾然试图将脚从贺荆南的身上拿下来。
岂料,他一动,贺荆南就一把搂住了她。
她的鼻子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胸膛上,扑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差点将她刺激到窒息。
缓了缓小心脏,发现贺荆南又不动了,看样子是没醒的。
顾然小心翼翼的将他的手拿开,从他的怀里出来,大口的呼吸着。
闭着眼睛的贺荆南几不可闻的翘了翘嘴角。
下一秒,贺荆南睁开眼睛疑惑的看着她,“早上好,金鱼。”
“……什么金鱼?”
“你眼睛瞪那么大在那嘴巴张着嘴,不是在模仿二婶家鱼池里的鱼吗?”
顾然,“……”
她哪里像金鱼了?再说了二婶家鱼池里养的明明是锦鲤。
顿了一下,顾然突然笑道,“我要是鱼,那贺先生和我同床共枕,你是什么?”
贺荆南嘴角微微扬起,“我是养鱼人!”
顾然懒得再跟他掰扯,便慢慢的挪到床边准备起床了。
冉冉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突然从外面窜进来热情的扑到了床上。
顾然本来腿脚就不方便,被它这么一扑她也往后倒去。
紧接着,二人一狗,以一种接龙的方式,连接成了一条线。
线的最下面是冉冉,它摇头晃脑的趴在顾然的腿上。中间的是顾然,她一脸尴尬的趴在贺荆南的大腿上。
而贺荆南,一脸黑线的看着面前的一人一狗。
尤其是,顾然趴的姿势,他一低头就看见她领口呼之欲出的两个白嫩。下一秒,顾然感觉到身下的某一个位置正在悄然变化。
意识到是什么,顾然顿时红了脸。她挣扎着想爬起来,谁知道双手一撑,又按到了重点位置,只听见贺荆南倒抽了一口凉气,吓得她忙缩回手。
强忍住想要钻地缝的尴尬,顾然淡定的爬起来。却发现这个时刻她竟然跑不了,甚至连走,都不行。
只好转过身去,面壁。
身后,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便听见了浴室的门啪嗒一声关上。
顾然回头偷看了一眼浴室的门,恨不得挠墙。
将冉冉拎起来,她强烈的鄙视了它一番。
贺荆南从浴室出来,顾然还在面壁。从后面看她懊恼的不得了的背影,他突然觉得心情一阵大好。
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声线平静的问道,“你要起来了吗?”
“不要!”顾然断然拒绝。
说这话的时候,她又直接躺下,用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
很快,房间里便没了声音。
顾然好歹松了一口气,饶是再淡定的人,也难逃这种尴尬的场面吧?
不一会儿,门口响起敲门声。
顾然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不过还好不是贺荆南回来了,而是佣人。
“少夫人,夫人问您起来没有?要用早餐了。”
顾然很想说不去吃,可是潘慧贤叫人来请,她还是不要找事的好。
在佣人的协助下,顾然洗漱好换好衣服便被推去前厅。
路上,顾然左顾右盼,十分紧张。
佣人疑惑,“少夫人,您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顾然说完,又佯装无意的问道,“少爷呢?”
“少爷和老爷他们已经去公司了。”
顾然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至少在现在最尴尬的时候,还是不要见面为好。
……
前厅,顾然到的时候,佣人已经准备好了早点,她被人推至桌前坐好。
潘慧贤还没来,她看见桌上放着报纸,便拿起来看。
贺家定的是海城日报,一共有好多版面,密密麻麻的。
随便挑了一个版面,她一眼扫过去了,便捕捉到了在一个小格子里一趣÷阁带过的新闻,正是她在邕城被绑架的那个案子破案的新闻。
报纸上说的也是很简便,受害人被化名为A,还有两位已经死亡的犯人,还有一个人提都没有提过。
顾然蹙了蹙眉,脑海中思绪万千。
头顶上传来容嫂的声音,“少夫人,开饭了。”
顾然手一顿,抬头看见容嫂正看着她手里的报纸伸出手,脸上带着和潘慧贤一样得体的微笑。
将手中的报纸递给她,顾然缓了缓心神。
潘慧贤已经从楼上下来了,她今天换了一身宝蓝色的绣花旗袍,披着一条白色的披肩,显得整个人淡雅高贵。
两人相对无言的吃完早点,潘慧贤说道,“等下我要出去参加一个夫人举办的画展,我让容嫂在家里陪你。”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的。”顾然说道,不过潘慧贤还是将容嫂留在了家里。
容嫂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不过保养得当,看起来比云姨要年轻很多。
跟着潘慧贤久了,为人也一板一眼的,看起来有些严肃。
在贺家的时候,她基本就是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脸上总是带着微笑,不过那笑意并不达到眼底。
潘慧贤留下她照顾顾然,她便真的跟在顾然的身边,寸步不离。
推着顾然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顾然借口道,“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容嫂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少夫人,您吃完早餐没多久,容易积食。我再陪着您走几圈吧?”
顾然,“……”她又走不了,走再多圈,也不是她在走啊。
仿佛看出了顾然心里的不满,她又道,“等一下会有家庭医生来指导您做康复治疗。”
顾然一听可以走路了,顿时心情好了很多。在轮椅上坐了快半个月了,感觉她都快要不会走路了。
见她没再说什么了,容嫂继续推着她到花园里。
这个时节,贺家的花园里有一块地方扦插上了新的花。想起上次贺存希和她斗地主输了,说会在花园里种花,没想到他还真的种了。
顾然自己控制轮椅往前走了几步,看起来似乎是他们去佛缘寺之前种的,那些花已经活了,有一些关节的地方还钻出了嫩绿的新芽。
不难看出,也是木芙蓉。
顾然现在对这个花有点敏感,主要是每一次贺荆南看到这个就会发脾气。难道贺存希不知道这个花的事情吗?可是明天贺家对贺娉婷的事情很敏感的。
“容嫂,这是什么花?”顾然明知故问。
容嫂闻言,认真的看了她几眼,只见顾然眼底带着期待,笑眯眯的看着她,真的像是好奇心驱使的样子。便如实道,“是木芙蓉。”
说完之后,她自己也蹙了蹙眉。
“木芙蓉?”顾然佯装思考道,“好像以前在植物园里看过,开花的时候很漂亮,花朵很大。”闻言,容嫂脸上的表情不变,只是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少夫人,不如我先推您回去吧,这个时候,医生应该来了。”顾然暗暗挑了挑眉,抿唇一笑,“好的!”
容嫂将顾然推进她们那栋楼的健身房,便出去了。
顾然环视了一圈,看样子应该是贺荆南的私人空间了。
难怪那个家伙身体那么好,原来运动器材这么多。
跟着医生慢慢调整训练了一上午,中午容嫂终于没来烦她,顾然也累了,索性睡了。
刚睡下,手机便响了。特殊的铃声一下子惊醒了顾然,她暮然张开眼睛,快速接起。
那端调侃道,“舍得找我了?我以为和你家的贺少爷乐不思蜀,什么都忘记了呢?”
“那你呢?当初说好一起进退,我被绑架的时候你在哪里?”顾然没好气的说道。
“得了,真是近朱者赤,变得伶牙利嘴的。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顾然蹙了蹙眉,“这次和贺荆南一起去佛缘寺……”
“打住,单身狗不接受任何狗粮。
”顾然,“……闭嘴!”
那端适时噤声,顾然又道,“在佛缘寺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我拍了一张照片,等下我发给你,你帮我查查到底是什么情况。
说完,她便打开邮箱,将手机里拍的照片上传上去。
那端很快也响起了敲击键盘的声音。
“还有,今早的新闻你看到了吗?我被绑架那个案子竟然结案了,我怀疑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注意一下。”
“知道了,贺少夫人!”
顾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少耍贫嘴,你应该清楚。”说完,她挂了电话。
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便起来了。
跟了她一上午的容嫂,竟然没有出现。
顾然推着轮椅出去,迎面看见几个佣人手里拿着树枝之类的东西,是从花园的地方过来的。
顾然蹙了蹙眉,上山问道,“容嫂呢?”
佣人如实回答,“在花园里。”
顾然点了点头,慢慢的往那边去。远远的看见容嫂带着几个人在早上种着木芙蓉的地方忙活着什么。
走近一看,发现早上已经发芽的木芙蓉已经被尽数拔出,取而代之的是种上了迎春花。
看见顾然过来,容嫂蹙了蹙眉,“少夫人,您起来了?”
“嗯。”顾然看向花匠正在种着的迎春花,“怎么把那些花都拔了?”
容嫂身姿挺直,浅笑道,“少夫人您不知道,这木芙蓉花太艳丽,而且容易招虫子,在家宅里面种植不适合。都是因为之前的花匠不懂装懂,才拿了进来。”
“这样!”顾然收回了视线,“那是要注意的。”顾然转身,“那你安排吧,我回去看书了。”
“我送您回去吧!”容嫂上前扶住顾然的轮椅,将她推了回去。
顾然在外面看书,容嫂就在一边陪着她。冉冉躺在顾然的脚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抬头舔顾然的手。
直到天色渐晚,潘慧贤才回来。一回来便叫人来寻容嫂。
当时花匠正过来报告说,“花已经全部重新种好了。”
容嫂闻言,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回头对顾然道,“我去看下夫人。”
“嗯。”顾然头也没抬。直到容嫂走远了,她才看向花匠,“你来这里多久了?”
“三个月!”
顾然点了点头,“那你要好好做,蓉嫂是很公私分明的。”
“谢谢少夫人!”
顾然顿了一下,突然自顾自的说道,“木芙蓉不是消肿凉血的吗?我竟不知道还招虫子,看来以后要注意。”
花匠一愣,“是!”
“哦,我也是问问,你去吧。”
花匠应声走了,顾然这才将手中的书放下,看向前院的方向。
隐约听见有人叫了声“存希少爷。”
顾然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