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正在院子里腌咸菜,看到齐升抱着小牛回来,站起来用围裙擦擦手,“这是咋了?”见小牛眼通红,“我大娘又打他了?你干啥去了?咋不拦着点?”
齐升深深看着他。|
“说话啊?看我干啥?”二牛下意识摸摸脸。
齐二爷问,“口渴么?”
“你!”二牛抬手指着他,咬咬牙,“有种就别讲!”
“嘿嘿。”齐升放下小牛,揉揉他的脑门,“去跟萌萌玩去儿。”
“二叔,我没玩。”萌萌举起毛笔,顶着满脸墨汁,“我在写字。”
齐升一看,“我的老天爷来!谁给你的笔!谁磨的墨!”
“一惊一乍的干么呢。”二牛转身道,“是我,咋了?”
该死的!齐升低咒一声,捂住胸口挤出笑容,“挺好,萌萌这么一点都会写字了,了不得。”
你要问二牛什么样的燕窝好,什么季节的蟹最美,什么布料穿着最舒服,什么酒最醉人,他能说上三天三夜不重复。可被齐升像宝贝一样藏起来不舍得用的墨砚他就没看出好坏,也没发现他心口不一,“我看那砚台挺好看,能不能帮我也弄一个?”
“你要?”齐升瞪眼。
“不行吗?”二牛疑惑,“我有钱!”
别说你有钱,爷有钱都买不到,可谁让开口的是二牛呢,“好,明儿我就去给你买。”
“明儿不行,你要帮我干活。”今儿闲下来,二牛才想到三亩滩地上面的芋头可以收了。
“可是我明儿要上县里给小牛买东西啊。”齐升道,“我都答应小牛了,让他跟我一块去。”
二牛回头,“我咋不知道你俩啥时候那么好了?”
小牛蹭一下站起来,“二哥,以后,以后齐当家也是我二哥。”
二牛抬脚走两步,摸摸小牛的脑门,“没发烧啊。”
“看看这是什么。”齐升从袖筒里掏出一张纸,“啪”一下按在二牛手上。二牛反而说,“你给念念。”
“装!使劲装!”齐升转身夺下萌萌手里的笔,快速收起墨跟砚台,名曰,“萌萌,你还小,每天写两个字就好了,咱歇歇啊。”
二牛直觉眼前的纸跟小牛有关系,也没听出齐升话里有话,全副心思都被纸上的内容吸引了,“小牛,你这,你以后就”
“二哥也不要我么?”小牛紧张地盯着二牛。
二牛摇头,“这不是要不要你的问题,是,是你”
“就跟你一样没爹没娘了。”齐升从屋里出来,道,“装的太过,我发现你说话都费劲了。”
二牛瞪一眼他,拉着小牛坐下,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老实告诉二哥,纸上写你跟大伯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是你想要的么?”
“我不知道。”小牛摇头,“我就知道他们不要我了。”说着眼泪又出来了。
小手漆黑的萌萌一听到他哭了,爬起来就往二牛跟前跑,“别哭!二牛要你!”
“对!,小牛叔,他们不要你是他们眼瞎了。”刀豆听着胸膛铿锵有力的说,“我们都要你!以后,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
本来挺伤感的气氛,这话一出,齐升率先憋不住笑了,“刀豆,你只比小牛小两岁,以后谁先死还说不准咧。”
“啊?不行么?”刀豆难得想出一句自以为很了不起的话,“那我要干啥?”
“你只要见有人欺负小牛时,帮他揍回去!”说着齐升伸出拳头,“我明儿就教你们练武。”
有这么教孩子么,二牛满头黑线,“齐二爷,你明儿的事可不少啊。”
“没事,我算好了,早上教他们练武,饭后去带小牛买厚衣裳厚鞋,下午回来帮你干活!”
“小牛的衣裳就不老你操心。”二牛白他一眼,捧起小牛的脸,使劲揉揉,“为了庆祝小牛脱离苦海,我决定了,杀只鸡!”
“不行!”袖子一抬,眼泪一抹,伸出胳膊拦住二牛,“鸡留着下蛋,你想吃就让齐二哥去打野鸡!”
“鸡圈里有五十只鸡,你能吃多少鸡蛋?”二牛无语,突然觉着他以后会很麻烦。
“一个变蛋四文钱,你咋不想想一只鸡一年能下多少铜板!”
“谁跟说咱家要做变蛋?”
“不做变蛋一个鸡蛋也能买一文钱,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文!卖给临安府的何记酒肆更多!”小牛瞪着他说,“别想岔开话题,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今儿能杀鸡,明儿就能杀羊!”
“我是你哥,我说杀鸡就杀鸡!”
小牛哼笑,“鸡是我养咧,我说不行就不行!”拦着二牛就是不准他过去。
“反了天了!”他上辈子都不吃鸡肉,这辈子杀只鸡还搞这么麻烦,“让开,这是我家!”
“不让!这也是我家!”小牛岿然不动,“我跟你说,从今儿起,你赚的钱都要交给我保管!”
“噗!”齐升喷笑出声,小牛跟二牛同时扭脸瞪一眼他,齐升忙摆手,“继续,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
二牛恶狠狠的指着小牛的额头,“小气鬼,有本事别吃饭,省着粮食留卖钱!”
“不吃饭我还不饿死啊。”小牛顺嘴接到。
“不简单啊张小牛,还知道自己会饿死?那咋不知道不吃肉你这辈子就这么矮了咧。”
身高是小牛的痛,二牛是从不错过挤兑他的机会,而小牛却没心思跟他拌嘴了,“你小时候也没吃过肉,这么高的个子咋长咧?”
“因为我没你心眼子多。”说着还冲小牛挑挑眉。
齐升见小牛脸色一变,第一次知道二牛这么幼稚,“行了!我明儿从县里买两只鸡,让你们吃个够。行了吧。”
“用你自己的钱么?”小牛非常关心这个。
齐升扶额,“当然!”
直到很久以后,看到二牛跟齐升玩亲亲,小牛震惊过后听到齐升跟他们成了一家人,小牛盯着崭新明亮的房顶,做梦都后悔不该可劲的花齐当家的钱。
其实,茅草房什么的住着也挺舒服,没必要换大成瓦房。
话说回来,第二天晌午,两个大人三个孩子干掉两斤排骨两只鸡,都撑的走不动了。
而二牛擦掉嘴上的油就说人家齐升,“你几辈子没吃过肉了。”
“我昨儿晌午刚吃过,还是齐掌柜到酒肆里叫的菜。”说着话齐升打个嗝,“可是,嗝,看你们一个个吃那么香,不由得人我就多吃了。萌萌,咱明儿还做肉吃,好不好?“
萌萌摇头,“钱!”
齐升绝倒,“张小牛,不准教萌萌乱七八糟的东西!”
“二哥说挣钱要从娃娃抓起。”小牛像得了尚方宝剑一样,“你家有钱你想着怎么花都成,二哥没钱还那么会花钱,不跟萌萌讲怎么过日子,以后没钱娶媳妇咋办。”
齐升抬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萌萌是我侄子!”
“萌萌现在是你侄子,等你以后娶了媳妇就不是了。”
“那是什么?”齐升顺着问。
小牛道,“小白菜!”
齐升捶地,“二牛,能退货么?”这都是什么破孩子。
二牛抬腿踢他一脚,“下地!”
村里人看见二牛扛着锄头,脸上还有点乌青的小牛抱着陶罐,“你们这是要干啥去?”
“干活啊。”二牛道,“大伙儿都闲着没事了么?没事就帮我干活去呗,不过,晌午不管饭!”
村里人嗤笑,“你自己别喝西北风就好了,还指望你管饭!”一大家子连个女人都没有,听说二牛天天洗衣做饭,也不知做的是不是猪食。
这么一想,有人更同情小牛了,这孩子以前过的都是啥日子哟,宁愿跟着二牛也不愿意回家。
齐升看到身后呼啦啦十几个人,多是小孩跟妇女,忍不住往二牛身边凑凑,“你一下子吆喝这么多人,咱就两亩地,至于么?”
“谁跟你说两亩地!”二牛手一指,齐升讶异,“那些芋头是你种的?”
这下换二牛震惊了,“你认识?”
齐升笑道,“我又不是韭麦不分的蠢蛋,当然认识了。”
二牛看了看他,转身就喊,“张魏氏,你过来!”
“咋了?二牛叔。”
“你知道那些是啥么?”二牛指着他的一片芋头问。
“谁晓得啊。去年有人弄了一窝回去,打算洗干净煮了试试能不能吃,结果那手痒的哟,肿的跟发糕一样!”说着还缩缩肩膀。
二牛挑挑眉,“晓得了么?”
齐升好笑,满眼宠溺地看向他,“晓得了。”说着话还顺便摇摇头,表明自己不会乱讲。
张魏氏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二牛说,你要弄那些东西?”
“那叫芋头,我打算都挖出来,回头问问何东家这芋头可能卖钱。”
跟着二牛过来的一群人“哦”一声,就说,“那还等什么,赶紧挖。二牛,这东西一到下雪就坏了,你可得抓紧时间去找何东家。要是能卖钱,咱们明年也种点。”
合着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呐。
齐升在张家村呆的时间越长越对这里的村民无语,平常没事时能打成一窝,一说到钱,全站在统一战线上。
二牛已经习惯了,前世生长在农村,如果有一天村里没人吵架拌嘴,那天村里出什么大事了。
只想着帮村民们富裕起来,并不想跟他们瞎叨叨的二牛又说,“我见那谁屋后面的山坡上也有芋头,你们要不要去挖点回家?”
“又不能吃,挖它干么!”张魏氏亲眼见过人家的手痒成啥样,连连摇头,“二牛叔想要我们帮挖去。”
“我三亩地里的芋头都没地方放,我要恁多干啥。”二牛道,“就怕何东家说芋头能卖钱,山坡上面的再坏掉了,那就可惜了。”
“二牛叔,芋头真能卖钱?”这话要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张魏氏一万个不信。
“我哪里晓得哟。”二牛没敢把话说满。
张家村的村民们包括原二牛以前从未走出过茅岭县,没人知道芋头如何食用很正常,可他也没听何平提起过,二牛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叫村民去山坡上挖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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