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二牛说要炸山，齐升心里就发毛，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眼见着一家人吃好饭，眼见着三个孩子发出鼻鼾声，齐升还在挣扎，“二牛，我们能不去么？”
“不能！”拆开齐升的油布伞，扔给他一件蓑衣，二牛道，“用油布包着就不怕火1炮被雨淋湿了。哎，我怎么就那么那么的聪明呢。”
“你聪明，可就不用到正地方。”齐升抬眼看他一下，低头嘀咕道，“天这么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村口的路，回头再遇到人了，我看咱咋办。”
“你且放心好了。从里面往外炸，村里人就算都起来了，路也被堵死了，我们不用怕被他们发现。”二牛以前想让村里人富裕起来时，就想到“要致富先修路”这句话。这几个月来他一直琢磨，如果路拓宽了村里以后该怎么发展，看到村里大多数人都愿意跟着自己干，二牛心里有了大致规划，但也先要把基础建设搞好才行。
齐升接过火折子，盯着被二牛抱在怀里的竹节，真想夺过来给他扔河里去。如果他真这么做了，二牛能立马把他赶出去，别看外面正下暴雨。
“磨叽啥呢。”二牛走两步见齐升没跟来，“赶紧走赶紧回来，三更半夜你不困我都乏了。”
齐升想笑，你还知道半夜啊。
脚踏着泥浆水，“啪嗒、啪嗒”来到一线天。周围漆黑，夜静的吓人，本来心里就没底的齐升忍不住打个冷颤，“二牛，二牛，你在哪儿呢？”
“叫什么，我就在你旁边。”二牛估摸着他的一步大概有八十公分，如今下着大雨，脚步夸的小，一步也就半米，“你拉着我的蓑衣咱们同时走，走十五步的时候我把炮竹给你，你就开始点火，但是一定要等它着了才能往后扔，如果让村里人捡到一个完整的炮竹，你就等着收拾行李走吧。”
“那炸到我怎么办？万一我伤着了你可养我一辈子？”齐升脱口就问。
二牛道，“养！”
“好！”就凭这个字，齐二爷拼了。
二牛把两个火1炮递给齐升就加快脚步，等他走三十多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二牛下意识地转过身，“齐升！”
“我在这儿。”齐升一下子撞到二牛身上，二牛一手拉住他就问，“没事吧？”
“有事。”齐升的口气很是委屈。
二牛登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快告诉我！”
“烧到手了，给我吹吹！”齐升说着伸出手，二牛抬手就是一巴掌，“也不看看这是啥时候，赶紧！”说着又递给他两个，没等他淘出火折子二牛抬脚就走。
齐升甩甩被火捻子烧的发疼的手，揉揉被震发麻的耳朵和砰砰跳的心脏，暗自唾弃自己欠虐。找个温温柔柔的姑娘多好，非得死脑筋的盯着脾气臭心又冷的张二牛。
与此同时，一阵阵震天的响声瞬间震醒了张家村里的所有生物，无论大人小孩，一下子都坐了起来。
萌萌睁开眼就找二牛，连喊几声没人答应，萌萌“咩”一声哭了。小牛打个激灵，瞬间回过神，赶忙把牛油灯点着，抱着萌萌，“你俩别怕！二哥他们出去看了看咋回事了，一会儿就回来！”
二牛和齐升扔掉最后两个火1炮身上的蓑衣也湿透了，响声过后，隐约能听到村里人的呼喊声，“萌萌不会出来找咱们吧？”
“呵呵，你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回去吧。”火折子湿了，里面穿的厚衣裳也湿了，十一月初的张家村的空气中透着寒气，齐升冷的牙齿打颤，“再耽搁下去咱俩都得交代在这儿。”
“反正不能从这边走了。”一线天被他俩炸的乱七八糟，二牛凭着记忆走到离一线天不远处的空地上，“咱们从这里穿回去。”
齐升抬头一瞧，第一次知道张家村周围的山可以用巍峨来形容，长嘴便问，“要多久？”
“我没走过。听村里老人讲至少要半个时辰。”
此言一出，齐升倒抽一口凉气，“那就是说咱们搞不好要走一个时辰？”
二牛点头，发现齐升看不见他的动作，“一个时辰能走出去还好，如果走偏路走到狼窝里，那”
“你啥都别说了！”齐升截断他的话，“趁着村里人都出来了，咱们循着声音走。
“咦，这个主意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咧。”二牛抬手扔掉累赘的蓑衣。齐升慌忙给他捡回来，“穿好！”
“湿了，不能穿了。”身上的湿衣服已经够重了，二牛不要。
齐升不跟他废话，“不想让别人问这是谁的蓑衣你就赶紧穿好。”
“齐二爷这是咋了？生气了？”二牛听他口气不对，勾头趴他在他脸上，使劲看也没看出齐升的脸色是黑是白。
“看什么看！好好走路！”齐升很生气，特别是火1炮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响起时，稍微跑慢一步都有可能被落下来的石头砸中他习武多年，就算有石头落下来，在石头砸到他身上那一刻他也能避开要害，可二牛!扭头盯着走在身旁心情好似不错的人，齐升喘一口粗气。算了，谁让自己就钟意他呢，活该跟着担心受怕。
萌萌拽着刀豆的衣襟坐在小牛身边，一手托着下巴，无精打采地问，“二牛咋还不回来？”
“快了！”小牛刚才趴在大门边听到左邻右舍说山塌了，心里一咯噔，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山塌的莫名其妙。
“你刚才也说快了。”萌萌突然发起脾气，“你不去找二牛我去找！”滑下凳子穿上鞋就要出去。
刀豆一把抱住他，“外面下着大雨，你到哪里找？”
“就是！”小牛“啪”一下把堂屋门关上，“坐好！再闹我揍人！”
“你坏！”萌萌抬手锤他一下，小牛恍若没感觉到，“我要出去！我要二牛！”
外面下着大雨，无论萌萌怎么嚎，小牛就不放开他，“萌萌乖啦，别哭，再哭就把妖怪引来了，妖怪把二哥吃了萌萌以后都见不着二哥了。”
“骗人！”萌萌瘪瘪嘴，继续抹泪，却不像先前挣扎的那般厉害了。
其实，小牛跟刀豆也担心二牛，但他们知道齐升的功夫厉害，见两人都没回来，这才有底气拦住萌萌，不然早跑出去找人了。
二牛看着天蒙蒙亮了，他俩搁山上转悠了将近两个时辰，“齐升，你到底有没有找到下山的路？”
“张二牛，谁跟我说要从这边走！”齐升脸色不好，见二牛嘴角乌青，衣裳烂掉几块，脚上还冒出血丝，“算了，上来我背你！”
“不用！”他们走到一半时就听不到人说话了，雨大的睁不开眼，二牛扔掉身上的蓑衣就依照直觉走。可他们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总是在林子里乱窜。
齐升见他拄着拐杖倔强的往前走，伸手拉住他，“你知道路么？又乱走！”
“路不试试我们什么时候都不能出去！”二牛口气也不好。
“那也要等雨小一点再走。”说着话把他拉到树下，伸手抹掉他脸上的雨水，“歇会儿！等天亮了咱们就能出去了。”
二牛嗤笑一声，“你咋不说等着村里人发现咱们不见了出来找咱们呢。”
“你！”齐升也知道不能让村里人发现他们，不然根本没法解释。看着二牛又一个踉跄，齐升忙跑到他跟前，不由分说的拽着二牛的胳膊，把人往他身上一甩，“我就不信走不出去！”感觉到他挣扎，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老实点！”
二牛身子一僵，齐升就朝低洼处走。
凭着一股气硬撑着，齐升扛着二牛走在山林间如履平地。而顺着一条道走着走着，还真让他看到了袅袅炊烟。
僵持半晌的两人同时惊呼，“到了！”
“快放我下来！”二牛不敢再乱动。
好不容易跟二牛有了亲密接触的齐升道，“你走的太慢。”
“可村里人都起来了，瞧见咱俩这样像什么样子么。”二牛皱眉，先前急着找路一直被他忽视的双手此时就在他大腿上，二牛非常不自在。
齐升哪能让他如愿，箍筋二牛的双腿，深吸一口气，猛然加快步伐。
二牛措手不及，慌忙搂紧他的脖子。
看到熟悉的房舍就在眼前，齐升甩甩有点晕眩的脑袋，捏捏二牛的屁股，“下来了。”
萌萌哭的正起劲，乍一听到二牛的惊呼，拔腿就往外面跑，速度快的让小牛跟刀豆都来不及反应。
“二牛？”萌萌只顾得跑没有看路，“啪嗒”摔倒在大门门槛上，饶是这样仍然叫，“二牛！二牛！”
“萌萌？”二牛扶着突然晕厥的齐升道，“小牛，赶紧把萌萌抱起来回屋。”
“齐当家怎么了？”刀豆见二牛扶着齐升很是吃力，忙上去帮忙。
二牛困难的把齐升背到背上，道，“小牛，赶紧把萌萌的衣裳脱掉，刀豆，去烧水！”
“二哥，昨晚出啥事了？你们咋现在才回来？齐当家是不是生病了？”小牛给萌萌擦头发忍不住问。
二牛啥话都没说，迅速的剥掉齐升的衣裳就去灶房里端热水，回来看到小牛跟刀豆身上湿一片，“你们脱掉衣裳到床上去。”
初冬的清晨实在太冷，三个孩子往被窝里一钻就盯着二牛。
二牛心无旁骛地为齐升擦干身子后，就开始打理自己，可正当他穿上衣时，突然拉不动了。
回头一看，就见齐升睁着大眼盯着自己，二牛的手下意识地放在他脑门上，“发烧了么？”
“你把我看光了。”齐升一脸幽怨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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