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际驱驰
把贺响过继给自己,想一想,风染就觉得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也就只能在过家家的游戏里略略过个父子的瘾头,领略一下天伦罢了。八??一中文 w?w1w.风染愣了半天神,才回复过来,掩下心头的失望,说道:“宝宝都回去了,你还玩呢?”
贺月一下站住,回头直视着风染的眼,说道:“风染,我说了,我是认真的。我想把响儿过继给你。”抬手捂住风染的嘴,道:“你别说,听我说。我知道这很难,可是,再难也难不过让你活下去。你不同我练功,我想,大概我总让你不放心,不认定我是跟你过一辈子的那人。再则,你在这世上也没什么可以牵挂的人,才会觉得几年之后走了,也无所谓。好在你喜欢响儿,响儿也喜欢你,我便把响儿过继给你,总让你在这世上,有个牵挂,你便舍不得随意去死了。你要知道,你们风家,就你跟响儿两个人相依为命,你要是随随便便死了,怎么能忍心扔下响儿在这世上一个人孤苦伶仃?”
贺月说道:“风染,我不是跟你商议,是告诉你,我要把响儿过继给你。这个事,我一定会做成。响儿会成为你风家儿郎,你若不想他孤苦,想他成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便活下去,活得长久,你才能养大他,教导他,让他成人,让他成才……让他保护我,不叫外人欺负。”
贺月说道“风染,我有私心,我想叫响儿成为我们的孩子,我生他,你养他,我教他,你宠他……把你的缺憾,我的缺憾都补回来,让他开开心心,轻轻松松长大,好不好?”
贺月说道“不要以为当太子有多好,外人看着是花团锦绣,众星捧月,前呼后拥,天之骄子。我做过太子,这世上,只有我知道,在光鲜夺目的背后说不出来的苦楚,夜半无眠的恐惧,永远孤立无助,随时都处于风口浪尖,出不得半分差错,能压弯脊梁的沉重……不让响儿做太子,才是真的对他好。”
贺月说道“其实正好,我想废了太子。当初立太子,是因为刚刚八国合一,我需要有个继承人来镇住断绝他们的野心。现今局面基本稳定,我不想响儿再吃我当初那样的苦头。我想把太子废了,等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再从中间挑选个贤明能干的,再立太子。”
贺月继续说道“风染,我决定这么做,是一举多得,不是专门为你安排,你不必觉得愧疚。你要觉得愧疚,觉得对不起我和响儿,你就好好活下去,活长久了,把他养大养好,让他有足够的才能从我手头接掌江山。你不要以为,我把他过继给你,他就没有继位的资格了。他将是‘我们’的孩子,他自然是有资格争取继位的,你要不放心,就好好活下去,活得比我久,盯着我,看我有没有亏待他。”
说完了,贺月放开捂着风染嘴巴的手,说道:“风染,跟我合体双修吧。我们一起把响儿养大,好生教导他,把我们打下的江山,交到他手上。”
风染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也实在分辨不出来自己是不是心动了。贺响叫他父亲的时候,他明知道是过家家,是假的,还是为那一声“父亲”觉得心动,不由自主地沉溺进过家家里面,忘情地把贺响当做自己的孩子。他喜欢小孩子,在他深心里,他希望有个自己的孩子。
风染半天没有说话,贺月又道:“你以为我是说着玩的?只为了哄你练功?我是皇帝,自当一言九鼎,你若不信,咱们现在就去见太后,跟她禀告,把响儿过继给你。”说着便要拉着风染往宫外走。
过继太子,这事实在太大了,不光涉及后宫,还关系着朝堂,一旦动议,只怕朝堂上得有好一阵子兵荒马乱。风染慌忙把贺月拉住:“这事不急,慢慢来。”
贺月听了,觉得风染口风松动,心头一喜道:“你答允练功了?你生辰都过了,练功的事,再不能拖延了。咱们先把功练了,回头再议过继的事。朕拿帝位誓,一定把响儿过继给你,能有孩儿承欢膝下,能得享天伦之乐,不再叫你孤苦。”停了停又道:“此事,怕这宫里,已经传开吧。”
过继之事,虽然有些临时起意,可是贺月设身处地的为风染想一想,也觉得风染这一生太过孤苦,才那样淡漠寡情,应该有个孩子给风染一些补偿和牵挂。贺月不是孟浪之人,事情拿定了主意就要去做。刚在宫门口,当着奶娘嬷嬷们的面叫贺响来给风染这个“父亲”请安,便是要先曲折地透出一些消息,叫后宫和朝堂有所准备。此事事关重大,很快就会传开。
风染垂着头,半晌才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此事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好。”贺月去牵风染的手,道:“咱们先回去吃饭吧。”一路走,一路道:“你放心,等练了功,你我就是一体了,所有的事,我都会替你担着,断不会委屈了你跟响儿……哦,对了,叫响儿跟你姓吧,风响,挺好听的。再不,你给他另取个名字?”虽然风染并没有最终答允,却已经叫贺月觉得非常欢喜了,一路叨叨絮絮地跟风染说话,啰嗦得像个婆子。
用了膳,贺月照常批阅奏折,风染便坐在旁边看闲书。不过风染心头烦乱,唉声叹气的,那书上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倒是贺月清楚风染的性子,叫风染去庭院里散步打拳去。
傍晚时,菁华宫里刚布了膳,便有御前护卫进来通传,说太后派了头面女官冯紫嫣来传话,说太后叫人弄了样新鲜菜肴,请皇帝过去尝尝新。
风月对视一眼,都清楚,什么新鲜菜肴,不过是个幌子,必定是想叫贺月过去盘问晌午那会“过家家”的事。“天天给父亲请安”之事,也要掰扯明白,皇族贵冑,岂能随便认个阿猫阿狗做父亲?帝嗣龙裔,岂能随便流落民间?风染的身份再尊贵,也尊贵不过太子。
想必太后从奶娘嬷嬷们那里听到风声,就会把太子叫去细细查问。太子不懂事,难道太后也不懂事,岂能由着贺月的性子乱来?
贺月听了护卫的通禀,应道:“好,你去回复冯姑姑,朕这便过去。”
护卫应着转身出去了,贺月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只笑道:“你吃吧,不用等我了……要真有新鲜菜肴,我给你弄盘回来,你也尝尝。”
风染料不到太后反应得这么快,心头没底,只觉得贺月此去,仿佛是要闯龙潭虎穴的样子,不知道贺月还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风染一把拉住贺月的手,劝道:“算了吧。”他不要孩子了,他要不起太子,以后他逗着太子玩玩就好了。
贺月用力地反握住风染的手,只觉得风染的手指凉浸浸的,微微打颤。贺月把风染的手从自己手上拉开,道:“相信我。”然后走了出去。
风染本来还想自己跟贺月一起去,但想太后并没有传召自己,自己霍然闯进去,只怕反而不好。
心头牵挂着贺月,风染食不知味,只略动了几筷子,便叫内侍撒下去了。然后风染便盼着贺月回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盼望过贺月,带着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他既盼望贺月能带给他好消息,又想着,他什么都不求,只求贺月平平安安回来,别出什么岔子,也别跟太后反目。
风染一直不敢睡,也睡不着,坐立不安地在宫里等着。小远摸着风染手脚冷凉,这都二月底了,还去灌了个暖壶来给风染抱着。
直到听闻敲了四更的鼓点,风染才远远听见有脚步声从南面行过来,忙披了厚重的披风,叫小远扶着,去宫门守着迎接贺月回来,直冷得瑟瑟颤抖。风染只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煎熬的一个夜晚,只是等个人,都等得心力交瘁。
贺月进了宫门,看见风染,一下子就扑过去,紧紧抱住风染。把人拥在怀里,风染的心才踏实了。继而风染感觉到贺月一向温暖的身子竟然跟他一样,是冷浸浸的,微微颤抖着。
风月都不是那等感情外露之人,如果不是心情太过激荡,断不会在菁华宫门口,当着内侍护卫的面拥抱在一起。贺月很快便回复了神智,放开了风染,道:“回去吧。”
风染听着,只觉得贺月的声音都是嘶哑的,透出浓浓的疲惫。风染只觉得心头越怜惜贺月,不知这个男人为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和阵仗,竟累成这个样子。风染把暖壶递给贺月,让他取暖,搀扶着贺月走回寝宫。恍然间,风染有种感觉,仿佛他跟贺月已经这么搀扶着走了很久,从少年走到青年,他们以后也还要彼此搀扶着,从青年走到中年,走到老年。
回了寝宫,风染叫内侍拿来热水,替贺月和自己热了手脚,洗漱干净,一起偎进温暖的被窝,好像才还了魂。风染道:“就是去尝个新鲜菜肴,尝成这样?”安慰道:“那菜不好吃,我不吃便是。”言外之意,不好过继太子,便不过继吧。他虽喜欢孩子,心头渴望有个自己的孩子,但他也不想让贺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