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航看秦雅芙从沙上站起来,身子有些摇晃,便伸手想要扶住她。
想不到她正是气大的时候,忽又想起上次的香水味来,心里愈加难受,狠狠地甩开他:“拿开你的脏手!”
“我脏?”林子航吃了一惊,“你跟兰海军拉拉扯扯,又搂又抱的我都忍了,你却嫌我脏?你倒是说说我哪里脏了?”
秦雅芙愣了下,转回头,眯起眼睛:“你说谁拉拉扯扯、又搂又抱的了?林子航,说话要讲证据,你别血口喷人!”
“哼,”林子航冷哼一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知道这句话吗?你自己说,我去香山的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秦雅芙已经来到卧室门口,扶住门框回想了一下,坦然道:“我去了小舅舅家啊,那个田野无耻地跑去要挟,是我把他弄走的,怎么了?”
“然后呢?”林子航记起当初许浩然和王梅梅找他帮忙找工作时,曾去过一次他们家里,的确是一处平房,他因为讨厌那个陌生号码太过明显的挑拨之意,所以从没回过短信,也就一直没想明白那个平房指的会是那里。
按理说,秦雅芙孤身一人跑去对付已经在市委混成“人精”一样的田野,的确是够难为她的了,找个帮手原也说得过去,可是——
“然后你们又干了什么?”林子航想到反正事情已经说到这里了,索性就挑明了,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然后……”秦雅芙的脑海里闪过那晚的画面,脸色明显变了变,眼神不再那么理直气壮了。
她舔了舔嘴唇,有些生硬的语气:“然后就回家了呗。”
林子航本不相信短信所说,可是秦雅芙的表现反而让他失望了,他走到近前,捏住她的下巴:“秦雅芙,你说,你是不是跟他……”
“我……我当时只是感觉到很难受,所以,所以就哭了一会儿……”
“你难受了,就可以随便找个男人的肩膀哭吗?”林子航冷笑,“还是那个问题:你当我是你什么人?”
“你,你别总拿这话来压我,你去香山都做了什么,你心里有数!”秦雅芙咬住嘴唇,她原是想找个心平气和的时候再问出口的,因为她相信这中间一定有着什么误会,可是自己的误会澄清不了,她便有些豁出一切的想法。
“我做了什么?”林子航莫名其妙地望着她,“我想了你一天,玩儿都没玩儿好,你说我做了什么?”
“那你身上的香水味是怎么回事?”秦雅芙看他回答得那么无辜,不由得心头火起,也想不起追问他为什么对自己的行踪知道得那么清楚了,直接问出压在心头多日的疑问。
“香水味?香水味,”林子航重复了两遍,慢慢琢磨着她的话,“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了烧,是年玥和叶青把我拖去医院的,应该是她们身上留下来的吧?”
他的神色黯了黯:“我那天也很难受,可是你根本就没看过我一眼。”
秦雅芙沉默下来,仔细回想,他那天的脸色的确不好,只是自己的心里太乱,所以没看出来,这么说,真的是自己误会他了。
她想了想,倒也坦诚,便鼓起勇气道歉:“那天我也是太紧张了,没有关心你,对不起,我……”
“算了,”林子航一挥手,眼露失望,“你说我独断专行,自私自利,你不也一样吗?你不也是只从自己的角度出看问题吗?”
“秦雅芙,咱们都是凡夫俗子,没必要把自己弄得那么清高,其实我也知道你不愿意找我要钱的根源在哪里,这和你一直忌讳的家庭条件是一回事,你宁可欠任何人的,也不愿意欠我的,你就是怕欠我的太多了,嫌还得太吃力,可你为什么不想想我们是夫妻,只需要同甘共苦,根本就没有什么欠不欠的问题呢?”
秦雅芙垂头不语,是,他说得对,这份所谓的自尊自爱,是她从小就奉行的原则,尤其在认识他之后,更是挥到了极致。
她不怕吃苦,不怕受累,但是她怕尊严受到践踏,所以,她从不向他张口说自己的难处,她以为她做到独善其身,不让他帮她的家人就可以活得自在,心安理得了。
但是她忘了,她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还有一群等着沾她光的亲人,比如家里的嫂子,不下十次的提起她弟弟的转正问题,她想要佯装不懂,不去理会,可是,又怎么做得到呢?
自从小舅舅去市委开车后,嫂子的语气愈加酸涩刻薄,这也是她不怎么再回娘家去住的一个主要原因,她以为她忍住了,不再给他们机会就好,任凭他们背后去憎恨自己。
却想不到小舅舅还是出了事,这些难处,让她愈加没了面对林子航的底气,或许她可以厚着脸皮说一句:“谁让你林子航不听话,招惹来这个大麻烦?”可是,她又怎么不明白他是为了她才会出那份力的呢?
说来说去,她才是最自私的那个人,眼里只有自己的愁苦,她并不曾替他着想过。
秦雅芙把头靠在门框上,闭起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胀的太阳穴,转眼望向林子航。
她努力扯了下嘴角,歉意的朝他笑笑:“你说得对,是我自做清高,不知道好歹,又不心疼你,你,你现在没事了吧?”
林子航原来一直以为每天小心维护她那份强烈的自尊心很累,可是今天一下子把话都说出来了,才现,还不如彼此心知肚来得相安无事,两个人并没有敞开心扉后的快意,反而都没了话说。
看着她的窘态,他只好敷衍地点点头:“没事了,早就没事了,那个,你先睡吧,我,我还不困。”
两个人第一次都忘记了问对方是不是吃过晚饭了,秦雅芙走进房间去睡觉,林子航则坐到沙上看电视。
他不自觉地就想抽支烟,翻开茶几底下原来放烟的盒子,现里面空无一物,这才想起上次两个人生气又和好后,秦雅芙就把烟都扔了出去,还开玩笑说,再现他抽一支就让他去睡一个月的客房。
他回头看了眼卧室,里面很肃静,相信他现在就是不抽烟,待遇也不会比睡客房好到哪里去吧。
于是,他抓起外套,便下了楼,他要去买条烟抽。
林子航来到小区门口新开的市,刚买好烟回到楼下,电话就响起了,还是高中的那群死党找他喝酒,早些时候已经找过他一次了,他当时给推了,想不到他们喝高兴了,再次打来电话,非逼着他去。
此一时,彼一时,林子航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想到回到家里面对那张淡漠的脸也是无趣,便爽快答应下来。
抬头看看楼上黑了灯的房间,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里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好,别开车了,早点回来。”
她一向中规中矩惯了,既然不想跟着自己去,自然只有这些说得烂熟的叮嘱了。
秦雅芙的心里不好受,却又不出脾气来,原以为两个人会大吵大闹一场,想不到却因为被他说中心事,而没了话说,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他是了解自己的,可是这么被他了解,她并不舒服,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她一直都想跟他站在一个起点上生活,可是,她越努力,却越与他背道而驰,有些事情并不是说不说出来的问题,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一个是长着大翅膀但细腿的飞禽,一个是短腿只会奔跑的走兽,短暂的相遇、相知是快乐的,可是要想走得长远,是让飞禽下到地上来累折细腿,还是让走兽牺牲双腿改造成翅膀呢?
很显然,哪一种情形都不现实,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个太张扬,活得太恣意;一个太现实,过得过于的无趣,他们都在互相迁就,却又没办法融合。
或许是因为她太看得清楚两个人之间的差距,所以才会一直都吵着分开,也许分开是最好的办法,可是谁又能舍得下谁呢?不管她闹得多凶,等到真要是失了他的消息,最伤心、最难过的那个人却还是她自己。
斩不断,理还乱,放不下,却又握不住,她该怎么办?怎么就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感情,接受他对她的好呢?
秦雅芙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她怀疑到自己钻了牛角尖儿,便慢慢数数儿,希望睡醒一觉后,可以想清楚一切。
林子航带着郁闷的心情,来到酒店包房,这群人每次聚会,看他带秦雅芙已经成为习惯了,今天见他一个人过来,便有好事者询问:“哟,老婆大人呢?怎么不带出来秀恩爱了?”
“她睡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来陪你们疯?”林子勉强打起精神应对,他才不愿意承认两个人的感情出现问题了呢。
“不会是又生气了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说话的人还是跟他关系不错的年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