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才出来呀!”
季绣刚从外院进来,碰巧遇见了刚从屋子里出来的季霖,看着弟弟顶着乱蓬蓬的鸡窝头,脸上黑得看不见表情,忍俊不禁。
“你是不是晚上从炕上又摔下来了?怎么弄得个蓬头垢面的?”
无奈地看着她,季霖皱着眉头嘟囔道:“什么叫又?我经常从上面摔下来吗?而且我出来的也不晚吧?天都才刚亮呢。不晚吧……”
他的精神似乎有些恍惚,迷迷糊糊地向前院走去,到了门槛前,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个跟头,既狼狈又滑稽。
直到走出后院十几步,他又摇头晃脑地折返回来,在季绣惊诧的目光下,往后门走去,还自顾自地念叨着什么。季绣伸着耳朵一听,乐了,原来他说的是:“咱家的洗澡塘哪儿去了?我记得不是在前院么?”
季绣没有太在意,只当是他还没睡醒有些糊涂罢了。然后她就到灶房去忙活了。
过了好一会儿,季风才从他的屋子里出来,与儿子的形象判若云泥,一副精神饱满、精力旺盛的样子。他和女儿打了声招呼后,也是向着后院去了。结果去了没多久又进来了,一脸诧异。
季风又瞅着女儿,便走上前指着后门问:“闺女儿,那小子去后院干嘛了?你知道不?”
“洗澡哇,怎么了?”
却见季风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干咳两声:“乖乖,老子活了近四十年,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连衣服鞋子穿在身上好完了还在水塘里洗澡的,还泡得享受极了。囡囡啊,这小子是咋了?”
“哦……啊?”季绣愕然,接着便笑得前仰后合了,花枝乱颤,做菜也差点顾不上。
小半个时辰后,三人共进早餐。季绣和季风异口同声地调侃道:“怎样?洗的还舒服吧?”
“嗯嗯,顺便连衣服也洗了,划算!”季霖脱口而出。
两人相对视一眼,大笑不已,季霖就当做什么也没听到,埋头吃自己的。饭后,季绣收拾了一下,又披蓑戴笠,全副武装地出门了。
本来季绣已经是墨者,可以一个人游历天下了,不过她还是不放心这俩大老爷们儿生活在这深山老林,最关键的是父子俩都不懂得厨房之道。但是每天她都会到外面去历练,别看人家只是女辈,她也算得上是个游侠墨者中的高手了,在山脉西峰的乌云山中,那些山贼土匪见了她也得尊称一声“大姐头”。
季霖讷讷地坐了一会儿,浑浑噩噩的目光突然间恢复清明,拍案而起:“爹,我要和你过两下!”一脸正色,哪来半点开玩笑?
“你说啥?”季风看着他,眼神却好似在看一个神经病,“你要和老子切磋两把?”
“没错,此话当真,就是切磋!”
季风挑了挑粗眉,心道:这小子……难不成又从炕上摔下来了?脑子摔坏了不成?季霖什么性子,他这当爹的不可能不知道,那是对武道全然没有半点兴趣的怪人,反而还喜欢钻研那些骚客的东西,要他练基本的拳脚法护身,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怎么今天突然要和他切磋了?他到底是没吃药,还是吃错药了,还是吃了假药?
不过儿子的要求,即便是无理取闹他也会应允,更不必说是过招了,纯粹是一拍即合。于是他也不矫情,带着儿子就出了门,父子俩你前我后,来到了后山的一片乱石地。这个地方树没有几棵,寸草不生,放眼望去一片乱石,抬头可望见白云就在头顶三尺,山风不时地吹刮着,尘砾飞扬,多少有些荒凉。
找好了站立之处,季风就往手上啐了点唾沫,搓搓手,先开口:“小子,可是准备好了?你老子我可是好几年都没有和别人比划比划了,手都要生蛆了!”只见季风如同变戏法般,一杆枪突兀出现在他手中,霎时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战将气概,威风凛凛!再观其手中长枪,血冥铁打造的枪头血光乍现,锋芒无匹;由引火树树心削成的七尺长杆通体炭黑,却仿佛时刻能喷出火舌来;茹血狼尾毛做的缨经长期征战下被血染的通红,血气冲天。这一杆枪,随季风南征北战十几度春秋既是他当年无上荣耀的象征,也是他这辈子最最亲密的战友,生死弟兄!
再一次握住了这杆被他命名为“赤狼”的枪,摩挲着它炭火一般灼热的身躯,季风只觉澎湃的巨浪汹涌着他的心口,不可遏制的兴奋油然而生,他同样也感受到了赤狼激奋的颤抖,不由得回忆起当年自己受命于戎戈府,金戈铁马,驰骋北疆沙场的豪迈征途,那种“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气势再一次回到了他身上,一时间,便有了一种强烈的、血脉贲张的感觉,只求一战!
他举起了赤狼长枪,又猛地顿下,“咚”的一声,地动山摇,天惊神泣,余震骇浪,风云镇定。
忽而一阵悄无声息爆发的砭骨寒意冲乱了季风的巍巍气势,却见季霖俊逸的脸上留下一抹淡淡的微笑,左手握住剑鞘,大拇指顶开剑格,刹那间,冰冷彻骨的寒气直冲云霄,势欲断天,而后气势突然一转,寒意尽收,却是变得谨慎撵转,在季霖周围萦绕,依稀可见青白色的雾气。天气稍微受到影响而变凉,天上的云渐渐汇聚。
“嗯?这小子什么时候弄来了一把剑?”季风先是皱了皱眉,看着季霖腰中剑,诧异顿生,不过他并没有想太多,“看样子那就应该是他跟我叫板的凭仗了。就让我看看你的真实力吧。”
季霖右手拔出了剑,出鞘声沙哑怪异,像是个破锣嗓子低吼了一声,然后就一言不发持剑冲向了季风。从没有战斗经验的初哥怎么懂得章法?于是季霖的剑法就是乱拼乱砍,想要上前去与季风硬拼决胜负。
站如不动大山的季风看着儿子傻不愣登地冲过来,不由得摇头叹息,实在是不忍直视。想到儿子毕竟是头一回这样与他对干,也不可能一战告捷,于是就决心要让儿子吃一顿大鳖,让他多少长点记性。
“小子,跟着我说的做。”剑中界,段天寒突然说话了,“从后面攻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季风见季霖此时近在咫尺,便右手举起枪,左手就要握向枪杆,冲刺中的季磷突然脚尖一转,小碎步一点迅速绕到季风身后,手中剑像蛇吐信一样迅速探出,刺向季风后心。
对于季霖的速度,段天寒嗤之以鼻:“小子,你的速度该好好练练了。”
出乎意料的是,季霖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寒光,左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点在膻中穴,将玄灵寒墨引入绣剑,右手奋力一挥,一道青黑色的剑气由剑而发,在空气中凝华成青黑色的冰刃,直袭季风腰腹。
季风将身一扭,手中赤狼枪似是怒号了一声,火红的枪芒对迎上去,将冰刃包裹住了,“嗤嗤”黑汽升腾。
遇到不对,立马撤退——这是段天寒教季霖的又一战术。临退,季霖虚空一抓,一根青黑色的冰针出现于手,以七分力道往季风巨阙穴射去。
季风不以为意,轻轻一偏身就躲过去。季霖见状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一个念头间,本来与季风擦身而过的黑冰针诡异地掉回头,扎进了季风肩头,瞬化无形。
锁魂冰魄定神针——超级无赖的“追踪导弹针”,一出则必定命中目标,消耗也不小,强制性地抽出一个穴池的玄灵寒墨凝聚成针,不论你的穴池容量有多么庞大,一针就抽干你一个穴池,不过在单打独斗中,这却有可能是乾坤一针!
中针的季风动作戛然而止。这小子是不是施展了什么妖术?怎么自己动不了了?他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轻敌了啊。
季霖将寒墨注入了锈剑当中,剑上的锈被其形成的薄膜包裹住了,变得乌黑光亮。他只剩下了一个穴池的玄灵寒墨,再这么消耗下去可就危险了。
只是一瞬间,季风就挣脱了束缚,索性将赤狼枪脱手掷出,大喝一声:“臭小子,看招!”
“嗖——”赤狼枪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划风而来。
强大的威压使季霖动弹不得,情急之下,他唤出了一枚墨玉圜币,飞出去挡。巧的是,这枚墨玉圜币上的铭文正好是“逆”,“逆”字发出金光,笼罩着飞来的赤狼枪,枪头一逆,反指向其主,以刚才的速度飞回去了。
“神了,果然是妖术!”季风往右边一个翻滚险险躲开,狼狈地站起来,拔出了倒插在方才所立之地的赤狼枪,惊骇地望着对面缓缓飞回的墨玉圜币,“乖乖,这小子把戏也忒厉害了,连老子都招架不了了!”
刚才墨玉大显神威,将他体内所有的寒墨抽走,就连锈剑上的也不能幸免。此时他顿觉全身发软,就要向前仆倒,半跪了下去,短剑插在石缝中卡住才勉强没有倒下去。他脸色更加苍白,闭着眼睛冷静了一会儿,咬了咬牙,紧了紧手中锈剑,竟然再一次奋不顾身向前冲去。
他冷哼一声,脚下的速度又快了些许,双方距离飞快拉近,耳边风声大作。他双手持剑,汇聚自己残余的力量,向季风劈斩而去。
季风双手持枪挡住了他的剑,愕然的目光与季霖疯狂的眼神交织在一起。
“小子,老子可不会手下留情啊,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季风心里想道。
巨大的反震力将季霖的双臂震得发麻,脸色惨白如纸,嘴角隐有血迹,握着剑柄的双手虎口开裂,五脏六腑一点也不轻松,但却硬是不退半步。双方僵持了足足半个呼吸,不进不退。
“呃!”季霖始终敌不过父亲的力气,如断线风筝一般后飞,背朝下在地上擦了一丈远,后背衣衫也被擦破,灼烧般的痛。他手里仍然死死攥着锈剑,一动不动,似乎是昏过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