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霏,你那战械里面的绿矾油是你自己配置的?”段天寒脸上还残留着那时的震惊,在季霖回到屋子里之后,就火急火燎地把他叫到剑中界来仔细追问。
“算是吧,但是那纯属意外。”季霖微微低着头,回想这怪液的发现,“我买的那些矿石有问题,结果我把那矿石放出的‘毒气’灌进水中,结果后来发现水就变成这样了。”
“天哪,你的这种绿矾油比我见过的任何此类都厉害!”想到连敌将的铠甲如此轻易就被腐蚀掉,段天寒由衷地称赞道。
“真的?”季霖摸了摸鼻子,对于段天寒如此看好自己这无意间的产物很是有成就感。可惜的是自己那时好像睡着了,没能亲眼目睹这老段所说的“绿矾油”的神威。突然,他狐疑地看着段天寒:“不过,老段你怎么知道?”
“呃,呃……”段天寒愣了愣,然后就神秘地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本来是安了心想要在战争之后就将鳄屠毁掉,可是在段天寒的再三劝阻下,他还是将鳄屠保留了下来。至少,图纸已经被他给销毁了,也不用担心会有心术不正的人制造出鳄屠这样的战械为祸人间。
保留鳄屠目前来说的好处就是有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坐骑,虽然速度慢了点,但是起码比走的强,还能够在天上飞。
大战之后过了一天。
“你要走?”鬼斧表情很平平淡淡,就连那双赤瞳也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好像,只是问候一句“你吃了吗”一般淡然。但要说心里是什么情绪,大家都知道。
“……嗯”沉默了好一会儿,季霖终于点头,沉重地应了一声。
“寒霏,你真的要走?”郎焉的金眸子闪动着浓浓的不舍,不过他也知道是留不住季霖的。
“为师能教给你的已经教的差不多了,按理来说,的确没有能留你的理由了。”鬼斧好像连一点离愁伤感也无,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和他稚嫩的外表完全不相符的淡笑。
季霖心里有些发堵,吞咽了一口唾液,将剧烈起伏的情绪压了下去,稽首行礼:“师父,徒儿虽在师父这儿学艺不久,但是,季寒霏终生只有一位师父!誓在心,若遗忘,人神共诛!”
“这些世俗的礼节就不必了,但是寒霏,为师要告诉你的是,”说到这里,鬼斧的目光突然变得复杂起来,“这一别,也许就是永久了。”
季霖刚坐起,冷不丁听到鬼斧这句话,不禁愕然:“为什么,难道师父不准备久居元杨?”
“呼——事到如今,有的事情也需要告诉你了。”鬼斧似是无奈地叹息一声,“其实,为师和玉铭本不是墨云大陆之人。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咱俩始终还是要回到自己的族里,那里离墨云大陆很远很远。”
“难道师父和玉铭师叔是异世之人?”季霖脱口就问。
“异世?寒霏,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的?”鬼斧的眼神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意料得到自己的口误,季霖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口道:“我猜的,难道真的有异世界不成?”
“异世界是肯定有的,不过……这些你还是少知道为好。”鬼斧道。
“唉,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来来,寒霏,看看哥哥的新发明!”郎焉见气氛一点都不怎么活跃,急忙把自己做出来的小玩意儿秀出来。在季霖面前,他的自称都是“老哥”“哥哥”之类的,浑然没有把季霖话中的“师叔”听在耳里。
果然,两人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到郎焉的新发明上去了。此物是个浑圆的玉珠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不同的地方。不过,郎焉的东西都是那种看起来很普通的珠宝,倒是见怪不怪了。
“等晚上,把这个珠子对准月亮,往里面看,你就会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了。这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千万不要弄丢了啊!”郎焉又道,“还有,对准其他明光看的话,要么就是看不到,要么你的眼睛就会瞎。”
“¥%@……”正想着往里面看的季霖冷不防吓了一跳,珠子差一点从手中滚落,他急忙把珠子塞进了锦囊里。
“那,告辞了!”季霖作别,转身离开。永别?别瞎了,只要是还在这世上,咱们一定会再一次相见的。这是我的直觉。季霖心里默默想道。
然后,季霖又来到了方尤的屋子里。
面对这位人生的导师,季霖单膝屈地,抱拳道:“方师傅,虽然我并没有认方师傅为师,但是,那天的‘千锤百炼’却是方师傅教给我的精华之最!将来,寒霏一定会用铁锤将自己锻造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然后才敢来见方师傅啊。”
方尤将他扶了起来,严肃的老脸难得挤出了微笑:“好小子,我相信你肯定能够成为天下第一墨匠的!努力吧!把自己锻造成男人!”
在元杨府,他最大的羁绊无非就是鬼斧、郎焉和方尤。向这三人都一一道别后,季霖就准备到药门去等游风。就在这时,杨元帅却要求要见他一面。
那个一肚子坏水的病秧子元帅要见自己,肯定没有安什么好心。那么自己要不要去见?有没有必要?季霖并没有想太久,他那一向自诩神准的直觉让他过去。
“嗯,不恶搞一下,怎么对得起我那天受伤的小心脏?”如此想着,季霖脸上露出了坏笑。
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元帅的屋门前,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人嘛,没有一点坏坏的念头怎么对得起自己这短短的一生(歪理,莫信)?
“悟儿……咳咳,为父的境况现在是江河日下,也自知命不久矣。叫你来,是有些事情该交代清楚了。”
“父亲大人,请不要轻言命短!元杨的子民需要父亲,元杨的江山也需要父亲!孩儿认识一位神医,他一定能治好父亲的!”
“为父身有必死之症,此乃天命,人力恐难胜天!在世上苟延残喘,这对于为父来说,是比死更可怕、更绝望的啊!这对于元杨府是祸不是福!为父要交代的事情很重要,关系到元杨的兴亡,若你不想成为亡州之帅,就坐下来好好地听着!”
“如果交代了这些事,父亲大人就撒手人寰了,那孩儿还要这元帅之位有何用!孩儿宁可不做元帅!”
“放肆!”
这一声厉叱声震屋宇,连门都被“震”开了,从外面摔进来一个人——门外偷听的季霖。
在杨氏父子诧异的目光下,季霖不慌不忙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愤恨”地俯视着脚下的门槛,故意稍微大点声抱怨道:“这该死的门槛,怎么安放在这里?也不怕过路的人摔倒?”
然后竟然就准备转身走人。杨权急忙支起身子,叫住他:“季小友,留步!”
季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想也没想就吐出一句话:“你们聊你们的,干我毛事?”
杨氏父子惊呆了,他们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种口气跟他们说话。杨悟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来,杨权好不容易支起来的身子再一次倒下,呈自由落体的脑袋掉在枕头上居然还弹了两下。
通俗点来说,他们俩被季霖这句话雷得个外焦里嫩,吓得个二愣二愣的。
“呃,那个,口误,口误!”季霖这一脸窘迫尴尬装的可是像极了,愣是一点破绽也没出,“我的意思是……那个,大叔有什么吩咐?小弟一定不办到!”
大叔?小弟?什么跟什么玩意儿?和前面两个“怪异”至极的称呼比起来,“不办到”倒是被他们自动忽略了。
这个时候,屋子里原有的悲情的气氛一扫而空。极品了,这小子真的极品了!简直就是究级气氛缔造者!杨悟这时倒还有闲心去想这些了。
……
“这么说,元帅不恨我爹?”季霖稍微有些惊讶地问。
“唉,有什么恨法?季风将军也是个受害者,至于本帅被牵连,那就是自己的命不好。天命如此安排自有它的理由,本帅也不敢和天命对着干啊。”杨权怅怅地叹息到。
季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天命?在墨家的核心里,只有“非命”,没有“安天命”!
“对了,季兄,汝的那位道士朋友何在?”杨悟突然发问道。
“别‘季兄季兄’地喊我,我比你小不少了!”季霖皱眉作不满道,又是一扬眉,“你想见小道士?让他医好你父亲的病?”
“嗯。”杨悟点头。
季霖摇了摇头,有些有气无力地道:“算了吧,你父亲不是生病,而是中了那些关家人的术,解铃还须系铃人。再说了,就算你父亲被治好了,你认为他会高兴吗?我看要么你以后没好日子过,天天被你爹追着打;要么你爹又想要自寻短见,生死不愿活下去。劝你还是放弃吧,人死各安天命,节哀顺变。”
他在说最后一句话时,明显表情有些不自然。像那种话,一般的他是不可能会说的,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貌似也只能这么说了。
“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杨悟失魂落魄地嘀咕道。
季霖蓦地扭过头,却发现杨权用最后的力气冲他微笑了一下,然后带着残余的笑容,闭上了眼。
元杨郡城门前。
“寒霏,你终于出来了!”游风抱着他的小狐狸,看到季霖,如释重负。
季霖脸上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久等了,我们出发吧。”
顶着初夏的炎阳,一个庞然大物载着两个少年,朝着太阳初升的反方向,飞向远方……
……
第一卷《木与铁之郡》,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