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很快知道睿王回来了。
她忙忙叫人进来,又是梳洗,又是换装,还要熏香,让人做宵夜,整院子被她搅得天翻地覆。
折腾好,天也大亮,宵夜变早餐了。
李芸装扮得艳光四射,斗志昂扬地带着一堆仆妇丫头往凤鸣苑来。
雨儿愁眉苦脸跟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李大人今明两天眼看就回来了,这姑奶奶又要做甚?
凤鸣苑大门紧闭,院里寂静无声。
李芸让人唤门,一仆妇抖抖嗦嗦登阶上去,轻轻扣门环。
“你没吃饱吗!”李芸一声大叫。
可不是吗?岂止没饱,根本就没来得及吃嘛。
仆妇只好将隔夜的饭化成手上的大力,猛地将门拍得山响。
总管慌慌张张跑过来,他刚才才起,就有人来通报说李芸往风鸣苑来了。
他对李芸躬身道:“睿王殿下昨晚吩咐,闲杂人等不得打扰。”
“本小姐是闲杂人吗?”李芸气道。
当然是。闲杂人说的就是你。
总管以前没摸清李芸的底,又看在太子的面上,对李芸客气一番。如今连太子妃都闭门修身养性了,何况这李家小妮子。再怎么说,原王府也是王府。
总管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奴以为,但凡不是睿王的人,都算闲杂人吧?”
李芸跺脚大骂:“好你个奴才,找打是吧!”
总管直起腰来,面不改色道:“老奴是原王府的,办不好差,自然有原王调教。李小姐就不用费心了。”他将“王府”二字咬得贼重。
李芸还要发作,雨儿拉拉她的衣袖,悄声道:“小姐毕竟客居王府,还是回吧。”
李芸连太子妃都没放在眼里,对王府下人更是不屑一顾。她挣开雨儿,提起裙子,蹬蹬上台阶,抬脚就踹。
院门忽地从里拉开,李芸收势不住,一个劈叉摔在地上,一只脚还搁在高高的门槛上。
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仆妇丫环惊叫着扑上来,你拉人,我推你,挤成一团。
齐正天面无表情冷声道:“李小姐功夫不错。”
李芸泪水糊了一脸,刚上好的精致妆容花得看不出本来面目。
睿王从这群女人旁边走过,恰好李芸抬头,睿王皱眉道:“真丑。”
带着齐正天径直走了。
王府总管也摇摇头,趁乱消失。
李芸一听睿王说她丑,顿时“哇”一声放声大哭。
秦氏听李芸在睿王面前出了丑,手执团扇笑得肩直抖。
她坐在院子中的摇椅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秦嬷嬷说:“我这小姑子啊,是愈挫愈勇,愈勇愈挫。看吧,一会又要来找本夫人了。你说,我要不要帮她一把呢?”
果不其然,一会换了妆的李芸又扭着腰气啉啉地进来。
秦氏笑道:“又有谁惹小妹不高兴啦?”
李芸道:“还有谁?就是……哎呀,总之就是有人惹本小姐了!”
秦氏笑咪咪地说:“那小妹到嫂嫂这里干什么?我这可没有睿王。”
李芸脸一红,不吭声。
秦氏道:“嫂嫂教你个好。你去平安居守着,睿王定会去。”
“平安居?那贱……燕晨又回去啦?”
“也许吧。”秦氏道,“不过,你可不要让你兄长知道是嫂嫂说的。”
李芸眼睛直直望着前面,有些丧气。
“去了又怎样?睿王说我丑。”
“这,这是眼睛有问题还是当时你……”
李芸跳起来说:“对哦。当时我正哭花了脸!”一阵风又不见了。
秦氏瞄了瞄空空如也的门口,撇嘴说“蠢货。”
睿王出门早了,不敢去平安居打扰燕晨。带着齐正天沿着旧时的记忆走在街上,慢慢踱着。
他想卖点什么送给晨儿,然逛了许久,都觉无论什么物件,都配不上如烈焰骄阳,亦如清风皓月的晨儿。
到了一家医馆,见门口水牌上写道:“醒酒药,一药解千醉。”想到燕晨似乎很喜饮酒,便迈步走了进去。
买了药,揣进袖里,往平安居去了。
李芸此刻正在平安居与掌柜打听燕晨住哪间。
掌柜虽一直不知道燕晨的身份,但是看东家恒娘对燕晨的态度,猜测必是一个紧要的人,不敢随便泄露。
正期期艾艾不知怎么打发这个服饰贵重一脸骄纵的小娘子,恒娘下楼唤伙计打热水。
李芸跳过去,一把揪住恒娘的衣袖,叫道:“你这丑妇!燕晨住哪里?”
恒娘轻轻巧巧一拂手,李芸顿时后退了几步。恒娘不耐烦地说:“李小姐,你三番五次找茬,不知为何?”
李芸示意簇拥着她的仆妇丫环围住恒娘,趾高气扬地说:“本小姐高兴,何须要理由?”
恒娘冷冷地说:“那随李小姐高兴罢。奴家却是不陪了。”
李芸气得扬手就要掴过去。
忽然,外头冲进来一个小子,一头撞在李芸身上,将她撞得碰在身后的桌子边上,痛得“啊”大叫。
那小子却是寄哥儿。他算着燕晨这几天要上西京了,瞒看沁娘跑到平安居,要随她们去西京。
进门就见一群人围住恒娘,一个小娘子正要掌掴她,想也不想就一头撞上去。
恒娘叫他:“寄哥儿过来!”
寄哥儿往恒娘处跑过去,雨儿悄悄伸出一只脚,寄哥儿一绊,就往前摔去。
恒娘忙一把拎住寄哥儿的后襟将他提起来。
李芸上次吃亏,这次来却是带了李府侍卫的。她揉着撞痛的腰,对侍卫喝道:“给我打死这个臭小子!”
恒娘将寄哥儿护在怀中,横眉冷对逼上来的五六个护卫。冷笑道:“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掌柜急得跺脚。
李芸骂道:“愣着干什么?一起上,两个一起打,打死算我的!”
护卫仍有些犹豫。
太子才整治没几天,万一伤了人,李大人还不把他们剁了喂狗?
恒娘顺手从一旁桌子上的筷笼里抓了一把筷子,对李芸说:“李小姐,奴家还是劝你一句,山原城不是李府,且收敛一些吧。”
雨儿也劝道:“小姐,李大人今儿就回来了,还是算了吧!”
不提李孝杰还好,一提他,李芸想起李孝杰对她的惩罚,气冲上头,顿失理智。
她顺手从身旁侍卫腰上拔出剑来,嚷道:“你们怕他,我可不怕!”
持剑就向恒娘怀中的寄哥儿刺来。
恒娘手一扬,一根筷子“叮”一声打在李芸剑上,剑应声短成两截。
恒娘抢上一步,在李芸手上一敲,短剑从李芸手上落下掉在地上。恒娘退后,朗声道:“大家近日无冤往日无仇,恒娘告辞。”
揽着寄哥儿退出圈子,往楼上走去。
谁知,李芸已失了理智,捡起地上断剑,就往恒娘背上刺来。
一声清叱,众人看见一抹光一闪,李芸怪叫一声。
恒娘回头,却见李芸的手腕软软的垂了下去。
却听清朗明丽的女声在楼梯口上响起。
“李小姐莫要欺人太甚!”
众人抬头,见燕晨满面清霜,长发柔顺地披在背上,临渊临潭跟在她身后,走下楼来。
她走到李芸身前,一伸手,一支发钗竟从地上飞起,落入她掌中。她利索地挽起发,用手中发钗插好。
众人才知,李芸的手是燕晨用发钗击中的。
令众人吃惊的不仅是她从二楼击打李芸穴道的精准,还有她从地上将发钗吸上来的功力。
燕晨负手盯着仍在抽气的李芸,冷冷道:“适才听李小姐叫嚣着要人性命,莫非这大夏竟无国法?还是国法可以偏私,独对李小姐网开一面?”
李芸梗着脖子,不服地说:“尔等草民,生如蝼蚁,死如草芥,就是被本小姐杀了,又待如何:”
燕晨一声断喝:“你荒谬!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你一小小娘子,竟如此践踏大夏律法,漠视他人性命,李氏百年清贵,看来也不过徒有虚名!”
李芸涨红了脖子。
雨儿一听,坏了。李大人回来,还不知怎样狂怒。毕竟,有李芸这样一个妹子,李家连敌人也不用了,以一当十,一准自个就毁了李家百年清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