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木叶萧萧,秋风凄凄。
也不知是伤春悲秋,还是因为天气日渐转寒,画廊这几日竟显得有些冷清,几日下来,都没什么访客。其他同事都跑到后面的工作室休息去了,画廊展厅里就留了柳絮一人。
柳絮拿起速写本,随意地练练笔,画廊里静得可以听到笔在纸上得摩擦声。
突然,这种安静被门前的那串铜铃声打破。
有客人来了。
玻璃门被推开时,清爽的秋风随其而入,迎面扑来。
柳絮抬眼看去,是位男士。
男人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发丝黝黑,额前碎发向两侧分开,自然卷曲着。白皙的额头下,是剑眉星眸,眸光幽深润泽,高挺的鼻梁下,是红润的薄唇,棱角分明的一张脸,透着一股子英气。
他穿了件深蓝色的长款风衣,搭了一条黑色九分西裤,脚下是一双某大牌的白色休闲鞋,随着他慢慢靠近,一股好闻的香水味徐徐而来,清幽淡雅。
柳絮礼貌地微笑招呼道:“您好!”
郝俊目光柔和地看向柳絮,眸子里泛着点点星光。他面无表情地朝她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别处的瞬间,唇角掠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郝俊踱步向展厅深处走去,在每幅画的前面,都不会停留太久,他本就不懂艺术,要不是想来看柳絮几眼,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踏进画廊半步吧。
柳絮从身后走来,热心地问了句:“需要解说吗?”
“不用!我只是随便看看而已。”郝俊看向身后的柳絮,眸光落在柳絮那张清秀皙白的脸庞上,长而密的睫毛下,一双黑白分明的柳叶眼,清澈亮泽,翘挺的鼻子精致可爱,微微上挑的红唇,带着甜美可人的笑意。
这么可爱,真想亲一下。
起初,张脸甚是碍眼,谁成想,现在却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郝俊看得有些出神。
“先生…….,先生…….”,柳絮唤了两声,才将郝俊的思绪拉了回来。
郝俊自知有些失态,连忙转过身去,故作淡定地问道:“这里有你的作品吗?”。
这是什么问题?她看着像搞艺术的?
柳絮蹙了蹙眉头,淡淡地回道:“这里要是有我的作品,那此时站在这里的就不是我了!”。
郝俊转过头,不禁失笑。
柳絮发现男人那双星眸就是一双弯弯的笑眼,笑起来甚是好看,尤其是脸庞的那两道酒窝。她自觉自己的话有失礼节,便又补充道:“这些作品都是有些名气的艺术家创作的。”
郝俊收回笑容,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而柳絮则静静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近也不远的距离,以便访客随叫随到。
偌大的展厅里,一男一女,一前一后,踱着悠闲的步子,各自想着心事。
一想到她就在他身后,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到她,心里就很欢喜。
来之前,他特意喷了她送给他的香水,她曾跟他说过:喷了她配的香水,就是她柳絮的人了。
可她现在连这件事都不记得了。
男人的香水味弥漫在整个画廊里,浓郁却不腻俗。
柳絮很喜欢这款香型,她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嗅着空气里的香味。那是一种草木香,清幽淡雅,一股松木香环绕在周围,让人如同置身于清晨的松树林之中。
真是好闻!
缕缕香气在鼻尖缭绕,如同一缕春风,在她心头拂过。
柳絮自嘲起来:柳絮呀,柳絮,你是不是母胎单身太久了,光闻下男人身上的香水味,就这德行了?
柳絮跟着男人绕了大大的一圈,最后将他送到了门口。
直到踏出画廊的门,郝俊都没有再和柳絮说过一句话,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她,很怕再多看上一眼,就会忍不住想抱住她,舍不得离开。
*
这个周末,柳母去参加同窗会,留下柳絮和柳父两人在家。
在柳父的提议下,父女早早就从家出来,来爬山。
秋日的上午,太阳一直躲在乌云之后。
漫山的枫叶,绚烂缤纷的色彩,将整座山都渲染成了一副油画,放眼望去,如同置身于童话世界里,似乎再爬上几步,就会有一间巫女住的小木屋,四周爬满五颜六色的藤蔓,坐落在五彩缤纷的丛山峻林之中。
一场秋雨一场凉,绵绵秋雨连续下了好几天,整座山、整座城市也褪去了那股燥热。从山脚向上望去,山上雾气缥缈缭绕,半隐半露的山顶,如同高耸入云的仙山,幽静神秘。山间的空气甚好,湿润的空气中夹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随着山风迎面扑来,让人神清气爽。
出门前,为了能从人群中一眼就认出老爸,柳絮特意让他穿了件蓝白相间的条纹体恤衫,还给他戴了顶黑色的鸭舌帽。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一路爬山去,来了个一览众山小后,再走下来,柳絮的小腿已经开始微微发颤了。
到了山脚下,憋了一路的柳絮和柳父,都跑去厕所方便了一下。
从女厕一出来,柳絮就看到老爸站在前处等着她,柳絮小碎步跑了过去,清脆地喊了声“爸”,双手自然熟练地挽住了父亲的胳膊,拖着他往前走,兴致勃勃地说:“爸,一会回家吃什么?我想吃红烧排骨,再来盘辣椒炒豆干吧!……”。
柳父默不作声,柳絮能感觉到父亲的身体是僵硬的,于是停下脚步,疑惑地扭过头,有些担忧地关问道:“怎么了,爸?哪儿不舒服吗?”
只见父亲的眼神中透着讶异,满满疑惑地看着柳絮,晃了晃头,磕磕巴巴地说道:“等,等下…..姑娘,你先……”
这声音?不对呀!太年轻了吧?
柳絮像触了电一般,头皮发麻,背后一股阴冷,立马松开了手。就在手刚刚抽出来的瞬间,一个膀大腰圆的胖女人气势汹汹在直逼过来,当着柳絮的面,“啪”的一声,就实实地甩了男人一个大巴掌。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动作行云流水,让人来不及闪躲。
柳絮双手捂住了自己惊得合不上的嘴巴,本能地向旁侧闪了几步,很怕下一个挨打的就是自己。
胖女人双手环抱在胸前,被愤怒所侵蚀的双眼似乎要把人给吃了,瞥了一眼柳絮,然后看着男人,咬牙切齿地质问道:“怎么个意思?我上个厕所的功夫,你就敢跟别人勾搭上了?”
男人懵了半晌,一只手捂着脸,眼神甚是无辜,“我…….,不是…….她…….哎,不是那样的!”,磕磕巴巴地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这个男人,蓝白相间的体恤衫,帽子也是黑色的,跟柳父的行头极其相似!身高体型也差不多,出现的时间和场所也是巧得有一说,也难怪柳絮认错了爹!
柳絮在一旁很是愧疚,闭上张了半天的嘴,“对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啊!”。
男人听了,手指向柳絮,频频点头附声说道:“对,对,对!她认错人了!”
胖女人满眼怒火地看向柳絮,双手叉在腰间,“认错人?大白天的,你说….你认错人?你瞎吧?”,女人声音洪亮,底气十足,似乎在半山腰都能听到她的大嗓门。
柳絮感觉胖女人字里行间都在散发着杀气。
此时,后方传来的声音简直就如及时雨,“小絮,爸在这儿呢!”。
撞衫撞到如此的巧,也真是让人醉了!
柳父跑过来的瞬间,男人和胖女人都愣住了,胖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柳父,又转过头打量了一番身边的男人,一股火顿时熄了一半。
柳父赶紧跑过来跟两个年轻人赔不是,“不好意思,我家姑娘她视力不太好,常常认错人!你看小伙子跟大爷我穿衣服太像了,一不小心就认错了,真对不住你俩了啊,让你们产生误会了!”
“对对,误会,亲爱的,都误会!”男人紧忙走过去搂住女朋友,满脸委屈地看向柳絮父女,“你姑娘认错人不要紧,我这平白无故挨了个巴掌。”
胖女人看了看男朋友,又打量了下老爸的一身行头,很是不乐意,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男人脸上大大的红掌印,“哎呦,亲爱的,疼吗?”。
男人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疼,不疼,老婆打的不疼!”。
柳父不停地跟对方赔礼道歉,“对不住了,真不好意思…….”。
胖女子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柳絮,声音抑扬顿挫地抱怨道:“这叫什么事儿呢!这叫!”
然后,二人便相挽而去。
父女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真是可怜那位男士,白白挨了一巴掌,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