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絮家吃完晚饭后,飞辰便早早离开了。
他开着车,回想着他在抽屉里发现的那几本速写本,一本本都画得满满的,且百分之八十画的都是他。
“2003.7.27篮球场上的飞辰,总是那么帅气,光彩夺目!by絮”;
“2003.8.10图书馆他睡着的样子好像小猫咪一样可爱!by絮”;
“2003.12飞辰英语演讲比赛他站在领奖台上的样子by絮”;
“2004.1飞辰对校花微笑的样子,好深情。by絮”;
“2004.2飞辰认真学习的样子,心动……by絮”;
“2004.5飞辰骑自行车,好希望能永远这样和他一起。by絮”。
……
有些细节越是细细琢磨,越是让人疯魔。
飞辰的心一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因过度用力,让骨节清晰可见。心烦意乱下的他,将车停在了在路边,随即拨通了肖茵的电话,虽然在地球另一端的肖茵可能还没有起床,但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中和下烦乱的思绪。
*
夜里,程歌回到自家中,他打开桌上的那个设备,按下了播放键,带上耳机在桌前坐了许久。枯燥无味的一片沉静中,只是偶尔会有些窸窣的声响,许久才出现一些对话,程歌靠着座椅,闭着眼,手下不停地按着快进键,百无聊赖地听着录音里面的内容。
突然,他的手指从快进键移开,按下了倒放键,反反复复,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对话。郝俊眉间紧锁,眸色深邃沉重,表情也甚是严肃,反复听了几遍后,他拿起手机给韩旭峰和勇叔分别发了条信息。
程歌万万没想到,柳絮竟然会注意到太极双鱼纹身,还从纹身入手,找人调查。义父手下的锦龙帮这么多年行事向来谨慎低调,很多生意也不直接出面,本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再注意到他们这个组织,没想到柳絮的心思竟如此细腻,让她发现了端倪,查出了锦龙帮。
程歌想着,以后在她面前可是要更小心些才是。
翌日,程歌想起昨日是柳絮去苏医生那里接受催眠治疗的日子,他因公务在身,便没有过去。于是,起床后便给苏医生打了个电话,问起了昨日催眠的情况。
……
录音笔被人抢走了?
能自由出入韩云集团肯定是韩云集团内部的人,或者是韩旭峰身边的人。
这个人会是谁呢?
和苏医生通话后,程歌就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虽然在他心里,已经隐约猜到那个人会是谁,但这种事没有足够的证据断不可轻易下结论。
看来还是要找柳絮当面再问问细节才行,顺利的话,两支录音笔中的一个也就有戏了。
只是今天他的身体状态着实不佳,也不知是天气热中暑,还是这几日潜伏跟踪,在外面风餐露宿地吹了风,自早晨醒来后,便头痛欲裂,身子也莫名地打着寒颤,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拿起了电话。
柳絮下班前,便接到了程歌的电话,便也未作其它安排,从画廊出来后,便见他站在不远处。
盛夏的黄昏,阳光炽烈,落在人身上烤得很。人只要从屋里出来,就会被室外的热气笼罩,如同蒸笼里的包子。
兴许是天气热得很,柳絮这才注意到程歌无论天气如何,总是穿着长袖,今日也是,一件墨绿色的轻薄防晒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你不热吗?”,柳絮走近后,疑惑的目光落在他的上衣。
程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头,满不在乎地回道:“习惯了,紫外线过敏,怕晒。”。
柳絮跟着程歌来到了一家咖啡厅坐下,中途柳絮起身去卫生间回来时,远远地便看到程歌头靠着椅背,双目紧闭,似乎很疲惫。其实,今天一见到他,就感觉他的气色不是很好,就连刚才坐在那里谈话,都觉得他整个人的状态不佳,咖啡厅里明明冷气开得十足,可是他的额前却渗满了细密的汗珠。
柳絮轻轻地走到他身旁,抬手摸了下他的额头。
他发烧了。
天啊,这人都生病了,怎么还惦记办案的事儿。
程歌感觉到有人碰他的额头,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猛地睁开眼,向旁侧闪了一下,发现是柳絮,才松了一口气,眼神闪烁,略有些窘色地说道:“这几天太累了。”,他示意柳絮坐下,“刚才说到哪儿了?”
柳絮怔忪地看着程歌,她想起了那天在苏医生那里看到的资料,心中泛起一丝怜惜,“说到……那个人会是谁。”。
“哦,对,咱们继续。”,程歌勉强打起精神。
程歌的一举一动,每个神色都看在柳絮的眼里,看着他开始有些发红的脸颊,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再管一把他的闲事:“你生病了,得去医院。”,柳絮看着程歌,语气十分坚定。
“没关系,咱们聊完,我就回去休息。”。
“不行,我现在不想说了。走,去医院,去医院我就告诉你是谁。”,柳絮谈起了条件。
程歌无奈地点头应允。
二人来到了医院急诊室。
程歌属于热伤风,大夫说打个吊水,回去再吃点退烧药即可。
医院的注射室里,柳絮陪着程歌坐了许久,抬头看去,吊水还剩大半袋,许是要再等大半个时辰。而此时,程歌像松了劲的发条一样,整个人摊坐在椅子上,头靠着椅背睡得很沉。注射室内的空调开得很足,连柳絮都被冷风吹得不禁打了个寒颤。她转头看了看熟睡中的程歌,从包里取出了自己随时备用的围巾,展开后盖在了程歌的身上,之后,便安静地坐在旁边玩起了手机。
护士中间过来看了一眼,调了调点滴的流速,然后探身低声和柳絮说道:“医生给开了药单,麻烦家属去取下药。”
家属?
这个词真是让人尴尬得很。可柳絮觉得也没必要和陌生人费口舌去解释,用指尖挠了挠鼻头,无奈地笑着站起身,跟着护士去开药了。
程歌睡得正熟之际,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摸出手机接了个电话。放下电话后才察觉身上盖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瞧,是一个宽大的棉制围巾,浅粉浅蓝相间的格纹,颜色清浅淡雅,摸上去质地也软软的,且围巾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醒了?”,柳絮恰巧取完药回来。
“嗯,刚刚接了个电话。”,程歌拿起围巾递给柳絮,“谢谢。”
柳絮在他身旁坐下,讪笑道:“听说,夏天连狗都不感冒,你一个当警察的,身体素质理应了得,怎么还感冒了?”。
程歌被气得一笑,敢情在说他连狗狗都不如,话虽难听,可是不知为何,他却感觉暖暖的。
他不喜欢这种略带温存的氛围,与其说怕,不如说是不习惯,于是转移话题说:“医院也来了,针也打了,你猜的那个人是谁,总可以说了吧?”。
“真是猴急猴急的!好吧,我觉得…….有可能是韩珊珊的男友郝俊。”,柳絮表情凝重,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么早告诉警察好不好,会不会对郝俊不利,她不希望郝俊有事。可是,作为公民还是要配合警方办案的,而且她也相信程歌的能力。
“理由呢?”,对于柳絮的结论,他并未感到意外,因为这和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感觉梦里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很亲密。那么重要的东西被抢走了,我却没有拼命去争夺,想必对我来说是愿意去相信的人吧。我了解我自己,一般的男人,我不会走得很近,除非是我喜欢的人,那么多次催眠治疗,已经告诉我了,在我出事故前,我曾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名字里有个俊字,那不就是韩珊珊的现任男友,郝俊吗?他的所有身份都符合我的这个推测……”,柳絮掩藏起内心的失落,抬眸看着程歌,“知道了录音笔可能在谁手里,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程歌的双眸对上柳絮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眼睛里细碎的星光,每每看向他时,都会让他心生惭愧。
她相信他,他却是在利用她、欺骗她。
可他们终归不是一种人,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还是算了吧。
“我要回去跟领导汇报下,跟他们商量下接下来如何处理。行动之前,我们也要弄清,如果真是郝俊,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程歌也很疑惑,郝俊明明是韩旭峰手下的得力干将,却为何拿着对自己老大不利的证据,他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这件事如果告诉韩旭峰的话,郝俊的那条命就不好说了。
“那另一支录音笔呢?”,程歌继续问道。
柳絮摇了摇头。
如果一支录音笔在郝俊的手里,那另一支呢,那里面会有什么?现在又在哪里?
柳絮和程歌都很清楚,仅凭催眠和一些线索,真的很难弄清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