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兰姬为了重拾吴王的恩宠,借着他人造的谣,顺水推舟,试图把卑梁氏从吴王身边赶走,便与蔡夫人商议计策。
夜三更,一侍人急匆匆地跑到文渊殿。吴王正在处理政务,一脸愠色,便怒道:
“急什么急什么?!”
那侍人气喘吁吁,断断续续说道:
“兰……兰姬……晕……晕倒了……”
吴王不觉一怔,手中的竹简掉在案上,手脚慌张地走上前去,道:
“快……快!带寡人去看看!”
那侍人领着吴王来到披风殿,只见兰姬躺卧在床上,两个宫女陪在床边。
吴王在床缘坐下,摸了摸兰姬的额头,两眼闪烁着火光,大骂道:
“你们怎么搞的,兰姬怎么晕倒了?”
“奴……奴婢该死!”
“兰姬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寡人拿你们是问!”
吴王又问道:
“请了太医吗?”
“去叫太医了,说马上就来!”
吴王心急火燎的,不禁想起卑梁蓉:上次蓉儿受惊后也晕倒了,莫非这次又是什么白狐在作怪?
“这几天兰姬都去过哪儿?”
“回大王,刚才去了卑梁夫人,回来之后就晕倒了。”
吴王越发诧异:晕倒?卑梁蓉?这两个字眼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里。他试图将它们联系起来,难道这印证了民间的谣言?他不敢继续想下去。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的事已经教他够烦心了,边邑的战事,关于卑梁蓉的谣言,现在兰姬又晕倒了……简直就是扰人心智啊!
少顷,太医赶到,给兰姬把过脉后,对吴王说道:
“大王不用担心,兰姬并无大碍,只是心神疲乏,臣给他开副安神药,服了就好了。”
吴王紧张的神色渐渐舒缓,又令宫女赶快去熬药。
……
吴王喂兰姬服完药后,兰姬缓缓地睁开眼,眼前出现一双焦急的眼睛,眼袋一抹浅黑,不时眨眨眼皮,显然是有一丝困意了;下颌的胡须密密地像刚长出来的杂草。
“好些了吗?”吴王握着兰姬的手,关切地问道。
兰姬点点头,嘴角泛出一丝微笑。
“怎么回事,为什么平白无故就晕倒了?你知道寡人心里多么着急吗?”
兰姬扭过脸去,不看吴王,只听见一阵啜泣的声音。
“怎么了?”
兰姬还是不愿回过头去。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寡人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兰姬回过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泪眼婆娑地看着吴王,哭着说道:
“奴家……奴家害怕……”
吴王一脸疑惑,还是安慰道:
“别怕,寡人在这,不用担心!”
“奴家害怕卑梁夫人……”
“蓉儿?你怕她干什么?”吴王倏地想起那个谣言,又道,“你是说那个谣言吧!那些人尽是胡说,寡人已经派人去查了,”吴王咬了咬牙,“一定严惩不贷!”
“不……不是,刚才奴家在暖玉殿里看到白狐了!回来出了一身冷汗,就晕倒了。”
兰姬一脸委屈,好像白狐咬了她一口似的。
“暖玉殿?蓉儿的寝宫?”
“嗯嗯——”
吴王有些怀疑,继续追问:
“还有谁在场?”
兰姬抢着回答:
“还有奴家的两个宫女。”
吴王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宫女,那两个宫女点了点头。
蓉儿那里怎么会出现白狐?难道她真是如民间谣传的那样,是狐妖化身?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可是兰姬所说的白狐又是怎么回事儿?到底是真是假呢?
吴王没有一丝头绪,心绪零乱,像一团纠缠的麻。
吴王决定去暖玉殿亲自问问卑梁蓉。
“你先好好休息!”又吩咐身边的宫女道,“你们好生服侍夫人,有什么事立刻告诉寡人!”
“诺!”
暖玉殿,灯火阑珊,几个宫女前来换班。
“听说东边的兰姬晕倒了,你们可知道?”一个换班宫女悄悄地对身旁的人说道。
那宫女怀疑道:
“你说的是真的?刚刚兰姬还来找我们夫人,怎么回去就晕倒了?真是奇怪!”
那换班的宫女也觉得奇怪了,便不屑地说道:
“谁知道啊!这兰姬肯定又在耍什么花样了。”
另外一个宫女也随声附和道:
“对,我也觉得,自从咱们夫人入宫,大王就一直来暖玉殿,很少再去披风殿,这兰姬肯定是觉得自己受冷落,才装个什么病,来讨大王关心。”
……
两人叽叽喳喳地说着,竟没有发觉吴王已经到了殿前。
“你们在这干嘛?”一侍人喝道。
那两个宫女回过神来,一看,原来是吴王来了,马上慌慌张张地跪下,怯怯地说道:
“参见大王!”
此时吴王脑子里杂乱无章,急着找卑梁氏问个究竟,对宫女们的失职也没时间追究,便道:
“卑梁夫人在吗?快带寡人去见她!”
“回禀大王,夫人已经睡下了。”一宫女弱弱地回道。
吴王是个急性子,立刻令那两个宫女进去把卑梁氏唤醒,前来迎驾。
“你们进去,把夫人叫起来,说寡人有事找她!”
那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气,好像随时都可能燃烧爆发似的。
两人站起身,匆匆地进了暖玉殿,到了卑梁氏的寝室,走近床缘,唤道:
“夫人——夫人——”
卑梁蓉并没有睡着。近来谣言引发的风波就像滚滚波浪,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好几个晚上都没有安心地睡过一个好觉了。她躺在床上,说是睡下了,其实只有自己清楚。有时,她好想找紫霞说说话,但是又不忍心打搅她,毕竟平时的琐事全都是她在处理着,已经够累的了。孤独充斥着她的整个躯壳和灵魂,而对于卑梁蓉来说,悔恨慢慢地在她的身上爬行,就像一波波海潮淹没海滩,又渐渐退去,抚平沙滩上的种种痕迹。她就是这样在悔恨中寻找安慰的。
卑梁蓉听得出,那唤着“夫人”的声音是急促的,便回道:
“怎么了?”
她没有转过头去,只是缓缓地张开眼,静静地等待着答复。
“吴王来了!”
卑梁蓉心跳顿时加速了好几倍,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谣言就要“印证”,自己即将走向刑台。
“你没跟大王说我睡下了吗?”
卑梁蓉知道自己今晚非得见吴王,但还是这样说了。
“奴婢说了,但是大王他……”
“好了,你叫大王在大殿等着,说我这就来!”
卑梁蓉命令一宫女留下帮自己穿衣梳妆,然后走出寝室,来到大殿。
“参见大王!”
“免了免了!”吴王显得有些不耐烦,又道,“刚才兰姬来过你这儿吧?”
卑梁蓉点点头,感觉话里有话,又附带了句:
“怎么了?”
“兰姬晕倒了!”吴王把眼睛挪向别处,他不愿在卑梁蓉的眼睛里看到自己不想看见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卑梁蓉关切地问,“刚刚在这儿还好好的!”
“这话应该是寡人问你才对!”吴王怒道。
卑梁蓉一脸愕然:大王为什么能怀疑自己呢?
“问奴家,奴家怎么了?”卑梁蓉诘问道。
吴王见卑梁蓉竟然没有丝毫歉意,便怒道:
“你还想继续隐瞒下去吗?”
卑梁蓉越发诧异了,回道:
“隐瞒?隐瞒什么?有什么好隐瞒的?”
“兰姬说在你这儿看见白狐了!她回去之后便晕倒了。”
“白狐?哪里来的白狐?怎么我没看见,偏偏她看见了!”
吴王仍然追问道:
“你问问她,”吴王指着一个宫女,道,“你说,你有没有在暖玉殿看见白狐?”
那宫女腿脚打着哆嗦,声音颤抖地回道:
“看到了……”
卑梁蓉无言以对。
她没想到,吴王竟然会被兰姬的一面之词蒙蔽双眼,还在众人面前这样羞辱自己一番。她的心瞬间如陶瓷罐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吴王凝视着卑梁蓉,那双平常水灵灵的眼睛顿然肿得像一个水蜜桃,但是从中他似乎发觉那双眼睛在跟自己倾诉什么,可怜?无辜?还是怨恨?
吴王默然,大殿里只留下卑梁蓉啜泣的声音。
……
次日,披风殿里。
“夫人,昨晚卑梁氏被大王骂了一顿!”一宫女在兰姬的耳边悄悄地说道,一脸得意。
兰姬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知道了,我一定好好打赏你!”
“谢夫人!”
“哎呦,好一个兰姬,昨晚演戏演得真不错啊!”
殿外传来蔡夫人的“道喜”,嘻嘻哈哈地把声音拉得好长好长。
兰姬一开始虚惊一场,后来认出是蔡夫人才安下心来,连忙赶着步子迎了上去,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这还得靠您的点拨呢!”
“点拨?”蔡夫人推却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可没有点拨你什么!”
“我说姐姐,这次我可出了一口气!”兰姬一咬牙,狠狠地砸出这句话。
蔡夫人看着兰姬一脸得意的样子,泼了一盆冷水:
“妹妹先不要高兴得太早,还不知道大王怎么给个交代呢!”
兰姬的兴致顿时减了大半,思索一会儿,又扯着蔡夫人的衣袂,道:
“姐姐,姐姐,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蔡夫人沉思片刻,说道:
“先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