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一行众人缓得一日,继续向大周皇都而去。
长长的车队之中多出数辆马车,那些假和尚三人一组为手镣、脚镣所缚,分别囚于车厢之中。
寒鸦的待遇最为凄惨。
只见一由铁条所制之牢笼被安于马车之上,牢笼四角铁索各一,而寒鸦四肢正为铁索所缚,其人悬身卧于牢笼之内,上下无处着力,甚为难受。
观其脸色灰败,双唇凹瘪,身上遍布伤痕,显然受伤颇重。
鸿睿此刻正在车厢之中撰写书信。
须臾片刻,唤过手下道:“速速命人送回京城!”
“喏!”,手下退去。
此刻,太子也正在鸿睿车厢之中,闭目沉思。
眼前茶水早已凉,二人却分毫未察。
蓦的,太子睁开双目,目露寒光道:“本太子实未曾料,那恶妇居然敢里通敌国!”
鸿睿摇首苦笑道:“实不相瞒,本王亦始料不及。本王在齐国之时,寒鸦恶徒已然行凶多起,本王初始只以为寒鸦乃洹国密探,未曾料想,却与贵国皇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
“哼,看来,那恶妇图谋不小啊。”
“此番之事保不准会是一场轩然大波啊,太子可曾考虑过如何把握这次机会?”
“人在我手,我为刀俎,她为鱼肉,能奈我何?”
“少犯错,这是成功的准则。”
“哦,平南王可有良策?”
“欲令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哦?平南王之意莫不是”
“嗯,那寒鸦既然已为你我所获,那么便让其招摇过市。”
“令其背后力量尽出,你我只需张网待之”
“只是,那恶妇势力颇大,若寒鸦身亡,一张好牌便是浪费了。”
“李代桃僵。”
“你是说”
两人互视一眼,一笑之下已然心中洞明。
夜色如墨,孤星微明。
黑夜糟蹋那许多时光,便总会有人不忍就此睡去。
太子及平南王一行于酉时抵达萧山寨。
萧山寨,名虽为寨,实乃扼守东西南三个方向的一座重镇。
经过历任守备官经营,其规模已不亚于一郡。
太子心有挂怀,婉拒了寨中官员设下的宴席,命下人准备得几碟爽口小菜,于鸿睿一道正在屋内浅酌慢饮。
“平南王,三日将过,说不得本太子此番押对了,你可是要将那十坛梨花白留于本太子了。”
“子时未到,一切当不得准数。”
鸿睿说罢,夹起一片油浸嫩竹,仔细品嚼。
“嗯,不错,到底是宫中御厨手艺,简单的食材,不简单的味道。”
“来,平南王,本太子敬你一杯。”
正杯觥交错间忽闻扣门之声。
“进来。”
二人转首一瞧,却是此间守备楠乾大人。
“楠大人,可有事?”
楠大人忙拜伏于地道:“回禀太子,太子远道而来,下官本想为太子接风洗尘,可惜太子旅途劳顿,下官本不敢叨扰。”
说罢抹了把额头的汗水道:“可下官寻思着,下官久居偏远之地,这辈子恐怕也便这次机会可一见太子,错过这回,恐下官将抱憾终身。因此”
“因此下官特备了些此间特产之菡泉玉露酒,此酒乃山间菡泉所酿,入口绵香,酒气如兰,出了本寨,世上难觅一口啊。”
“哦,被你一说,本太子忍不住酒虫起意啊,哈哈,起来吧,楠大人有心了。”
楠大人闻言不由欣喜,忙起身,向屋外唤了声:“抬进来。”
屋外两名小吏抬入两坛酒水。
太子忍不住揭开酒盖,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之气已然扑鼻而来。
忍不住赞道:“好酒!”
俩人让其余人等退去。
屋内烛火通明,酒香弥散满屋。
鸿睿倒了一杯菡泉玉露,观之酒色微泛米黄之色,香气绵长而柔和。太子正欲倒酒浅尝,忽被鸿睿一把拦下。
鸿睿皱眉道:“此酒有问题!”
“哦,平南王有何发现。”
“本王平素喜好徒步山野,故对山川地貌颇感兴趣。”
“可这与此酒有何干系?”
鸿睿轻笑道:“太子不知,本王曾在一卷《地平志》中看到,说此萧山寨中有一怪泉,夏日无泉,冬日泉涌,其泉汩汩,寒气四溢,冬日之寒,难结其冰,以手触之,指节俱固,轻击,指立断。”
“哦?却有此等怪泉?”
“此泉之寒,当属极致,山泉之水酿酒,最讲究一个柔字,而以此泉酿酒,却是与那酒经要义差之十万八千里,恐怕此等冰酒入腹,饮者死多活少啊。”
太子闻言,手中之杯已然跌落于地。
酒水散入地,须臾片刻,地面之上已然冒出丝丝霜寒之气。
“而酿酒之人显然不仅会酿酒,还会用药。以炙兰之芬芳盖其冰寒之气,又以炙兰之致麻特性,掩其入口之冰寒,复又加之芡地、葛果等熟药,将其寒气去掉四分,留那六分,足以迷惑余下之人,误以为酒醉身亡。”
“酒非好酒,人非好人!可恶至极!”
“太子,便顺其所想,演他一回便又如何?”
鸿睿将酒水洒于二人衣袍之上,顿时酒香之气又自浓上数分。
又从衣襟内掏出一管紫黑色的膏状物,涂抹两人嘴唇,复以笔刷蘸些许色粉于面颊间轻扫,须臾,二人已呈面色惨白,双唇青紫之状。
只听“啪嗒”一声,酒壶已然坠地,而随之,俩人也应声倒地不起。
门外护卫闻得异响慌忙入内,见此情景,慌忙高呼道:“来人,快请随队御医!”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府院之中顿时火烛亮起,一众人等顿时手忙脚乱。
“不好了,御医呢?”
“刚才还在屋中歇息,此刻却不知去哪儿了!”
“快找!”
一阵鸡飞狗跳,一须发皆白的老御医刚从茅厕之中探出脑袋,未待其系好腰带,已然被眼尖的兵士发觉,一把扛起,向鸿睿屋内而去。
太子方入屋,却见齐国的米陈两位大人正在屋内急的跺脚。
再看屋内,大周的上官大人也在,而其余官员正在屋外静候。
“快,王大人,快看看,是何状况?为何太子与平南王倒地不醒?”
御医王大人颤巍巍的探指入鼻下,见尚有呼吸,不由长呼一口气,正欲说话,忽见平南王手中飞出一把银针,须臾间,众人皆定在当场,满脸惊讶之色,却不可妄动分毫。
鸿睿缓缓站起,提笔写了几行字,却是:“抽泣而哭,声轻而情真,配合本王。”
又写道:“命屋外之人未得传唤不得入内。”
见众人已然明了,方解其所制。
唯上官大人已然静立当场,无法动弹。
鸿睿手一抬,顿时陈米二人已然明了,不断发出抽泣之声。
屋外之人闻声,轻扣其门,似欲入内。
陈大人沉声道:“王大人正在替太子与平南王治病,尔等不得入内!”
“大人,太子和平南王状况如何?”
“尚自昏迷。”
“大人,可否”
“再说一遍,未闻召唤,不得入内,违者同造反等之!”
“是!大人,需要我等之时,请唤我们。”
“知道了。”
后院,一府库之内。
“诶,赵籍,你说今晚他们在外吃酒吃肉,留我俩看那无齿之人,还真是倒霉啊。”
“谁说不是啊,可确实轮到咱俩,这也命啊,怨不得旁人。”
“嘿,你小子心态不错。”
“那是,其实,不是哥哥心态好,而是,哥哥我早有准备。”
说罢,从一米缸之中掏出一荷叶裹着的烧鸡还有一壶好酒道:“瞧见没,嘿嘿,我就寻思着,今晚当值,总得犒劳一下五脏庙吧。”
“嘿嘿,你小子,思虑周详,来,让我尝尝,哎哟,这烧鸡真香诶”
俩人在府库之内,正吃着喝着,忽然闻得库门似乎被人轻轻推开,忙不迭提刀去查探。
刚迈出两步,一道黑影闪过,不待二人出声,一双大手已然扼住俩人咽喉,只听“咔嚓”两声,俩人再无声息,瘫倒于地。
一青衫文人,腰插折扇,头裹文士巾,面容俊逸,只是那微微弯起的嘴角,显出一种无法言表的邪魅气息。
那青衫文人弯腰探手,从方才被唤作赵籍之人身上掏出一串钥匙后,一个纵身,已然向府库之内而去。
一狭窄斗室之中,寒鸦正四肢捆缚,悬吊于铁链之上。
寒鸦见门开,紧闭的双眼默然张开。
眼见一青衫文士入内,忙不迭浑身抖动,嘴中发出“呜呜”之声。
无奈,四肢已然被牢牢捆住,嘴中塞着破布。
那青衫文士见状,笑道:“寒鸦,小生实在未曾料到,姑母的手下红人居然也有如此一天。”
说完,抽出折扇,脚步轻跺,一手负于身后,抬头瞧了瞧寒鸦,嘴中发出“啧啧”之声,道:“瞧你这顿刑,怕是挺难捱吧,不知可曾说了不该说的?”
寒鸦慌忙摇头,嘴中“呜呜”之声不止。
“对了,忘记告诉你,姑母说了,你久居异乡,这大把年纪了,也该魂归故里了!”
言罢,折扇中飞出数支银针,针尖发出湛蓝之色,显是喂过毒。
正在那人暗自得意之时,异状突现。
只见原本被铁链束缚的寒鸦,忽然身形一闪,已然飘至那人身后。
那人大吃一惊,身形慌忙向前跃去。
可那寒鸦却是如影随形,右手一抬,已自衣袖之中探出一柄纤细长剑。
剑风挟着一股死气,划向那人后背。
那人听得身后异响,顿时就地一滚,躲过致命一击,却是左肩已然受伤,鲜血汩汩顺着手臂滴落于地。
那人转身站定,眼神阴狠的瞧着寒鸦道:“你不是寒鸦!”
“现在发觉,已然晚矣,还是束手就擒为好。”
“大言不惭!”
话音方落,折扇之中弹出一抹银光,闪身之间,刀光已至。
寒鸦一招“四野星寒”,无数璀璨若星芒之剑光,于方寸之间迸射而出,快若流星,但闻一阵“叮叮当当”刀剑互击之声,俩人错身而过。
“你是剑庐之人!”,那青衫文士讶异道。
“不知所谓!”,那仿冒寒鸦之人身形一跃,一招“星雨迭尘”已自空中倾泻而下。
那青衫文士,咬牙怒喝道:“混蛋,我来自刀峰,你我两派本有情谊,何苦如此相逼?”
那假冒寒鸦之人视若罔闻,只是一招快似一招,无数剑影寒芒罩于那人周身要害。
盏茶时间,那青衫文士终于不敌,折扇掉落于地,浑身瘫软,栽倒地上。
寒鸦冷笑一声,揭下面具,赫然正是于放。
于放二话不说,扛起那人便向后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