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睿抱拳望向那端木芫,笑道:“哦,不知足下高姓大名?”
那人起身抱拳道:“在下端木芫。”
鸿睿故作一脸震惊道:“哎呀,足下便是端木芫,久仰久仰!”
端木芫一脸得意,可嘴中却分外客套,道:“区区薄命当不得久仰二字。”
鸿睿满脸正色道:“诶,阁下此话便是客套了,想阁下所著之《芫词清曲》却是为我大齐无数仕子追捧。”
端木芫喜色更浓,笑道:“区区拙作而已,想不到已然流入大齐,荣幸,荣幸之至!”
鸿睿轻叹一声道:“说起此书,本王倒是想起不久前发生在我大齐的一桩故事。”
众宾客闻言,一脸好奇,有人问到:“哦?我大周的诗集于齐国发生故事,亦可算风雅之事,不若平南王说来听听。”
鸿睿道:“唉,说起这事,当属我大齐文人界的一桩笑谈。”
有人云:“莫非贵国之文人自感诗作之才不及我大周端木芫,而自嘲矣?”
鸿睿笑道:“非也,此事当从我大齐鹿鸣书院的司马老夫子说起。”
薄老夫子抚须打断道:“哦,司马老夫子近来可好?司马老夫子乃当世之鸿儒,老夫于十余年前有缘拜会一回,至今思及,尚历历在目。想那鹿鸣书院亦因司马老夫子而声名鹊起啊。”
鸿睿向薄老夫子拱手道:“蒙薄老先生记挂,司马老夫子身体康健亦如当年。”
鸿睿复道:“此事说来,当从去年中秋赏月说起。那晚,月圆之时,司马老夫子携百余门生于书院赏月,品茗,谈笑,其乐融融。”
“期间,司马老夫子一手指月,笑曰:“良辰美景,不可虚度,趁此月圆之夜,不妨来场赏月诗会吧”,众人皆抚掌赞同。”
“一时起,佳作不断,诗兴甚浓。唯其间数十首诗作令司马老夫子微微皱眉,并命书童取笔录之。”
“诗作被录之人,心头大喜,想那司马老夫子学究天人,能为司马老夫子所录之诗作端得是少之又少。”
“孰料,诗会将散之时,司马老夫子沉声道:“方才被录之诗作,回去自省,明日早间将自省书放于老夫桌案之上再行听课。哼,胸无探花才,偏作探花郎,烟花之地待久了,连诗作之中也满是脂粉气!志当高洁,文当高雅,俗媚之文,老夫蒙羞!”说罢,拂袖而去。”
“翌日,司马老夫子桌案之上多出数十部《芫词清曲》与数十篇自省书。”
“此事广为仕子间传播,倒是也惹得一众科举中得探花之人纷纷上书,欲请朝廷将那探花功名改上一改,实在是不堪忍受世人嘲讽。”
众宾客之中一片寂静,忽闻一人掩袖偷笑不止,却兀自强忍着。
四峻早已对那端木芫不屑,却是碍于彼此身份,便从未发表过相关言论,此番平南王借故事打脸,心中顿感舒畅,望向鸿睿之眼神也似颇有亲近之色。
那端木芫已然很深颤抖,满面灰败,一手指着鸿睿,抖动着嘴唇却是说不出一个字,忽然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已然倒地昏厥。
数人忙起身道:“诶,端木芫喝醉了,快,来人,将端木芫扶下去。”
皇后于席间面色如旧,毫无波澜,可心间的恨意已然临近发泄的边缘。
皇后心中恨恨道:“好小子,一则故事,辱我芫儿声名扫地,恐怕此生便于那仕途无望了。唉气煞本宫了!”
倒是周皇沉思片刻,抬首望向薄老先生道:“薄老先生,方才平南王所言,让朕心头一亮啊。周国需要人才,但人才不可仅限于学识,品德亦是必须。学院乃教书育人之所,传业授道更要正其德行。”
“朝堂之上,君当有为君之德,臣当有为臣之德,以此,朝纲方不至崩溃。”
薄老夫子忙起身行礼道:“老朽受教,谢皇上提醒!”
满堂宾客内心惊颤,心头暗道:“平南王年轻却睿智,沉稳却机锋暗藏,一则故事,晕厥一人,更令其声名扫地,恐今世再难有所作为。”
“此子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凶厉难测,不可轻易招惹!”
四峻互视一眼,胡广凌抱拳道:“平南王之才思令我等钦佩不已,方才斗诗未止,我等继续?”
鸿睿抱拳微笑道:“请,本王今晚诗兴颇盛,权当一场交流,不论输赢,皆是一桩幸事。”
四峻似已然决定,不再抱有争胜之心,斗诗又此进行了两轮,四峻便纷纷拱手认输,径自退下。
场间独留鸿睿一人,周皇笑望向鸿睿,道:“平南王当属世间少有之才俊,文可安天下,武可万人敌,此番斗诗,平南王轻松取胜,朕觉着该赏你点什么嗯,让朕思量一番”
忽然眼中一亮,嘴角勾起道:“嗯,平南王,朕便把枫亭雅苑赏于你吧,日后,你与冰心省亲,便也是有了一处落脚之地。”
鸿睿闻言,心中暗暗发苦,心道:“我一齐国臣子,于周国拥有府邸,保不准皇上作何想法?再说,偌大一座府邸,带有带不走,卖又卖不得,在你周国之境还不是你周国产业?老狐狸,唉,算了,这颗毒丸不吞也得吞了。”
鸿睿忙惶恐道:“启禀皇上,此礼颇重,外臣恐受不起啊枫亭雅苑乃皇室产业,外臣怎敢”
话未说完,已然为周皇打断道:“此番赏赐,亦当是朕给冰心的陪嫁,平南王,难道嫌朕的嫁妆少了?”
鸿睿忙道:“皇上此言令外臣惶恐,外臣绝无此意。”
周皇一脸得意之色道:“那便勿再推辞了。”
周皇此番心中不无得意之色,暗道:“哼,好小子,于皇廷大宴之上打脸,朕便当也给你下一饵料,哼,吞是不吞,可是由不得你了。”
鸿睿拱手谢道:“谢皇上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皇又满面笑意道:“平南王,朕观你今日之诗,似有意犹未尽之感,不妨由朕出题,你再赋诗一首,可好?”
鸿睿道:“皇上有命,外臣怎敢不从。”
周皇畅笑数声道:“为平南王准备桌案及文房四宝。”
“是,皇上。”
堂下两名伺从忙不迭摆上一应用品,宣纸铺于桌案之上,纸质雪白,品质上佳,一杆狼毫,已抱蘸浓墨,砚为徽砚,墨色细腻。
鸿睿见状,心中暗道:“看来,这番是要见识本王的书**底了。好吧,便让尔等见识一番瘦金体的独特魅力。”
周皇笑道:“嗯,平南王听好了,朕要出题了。”
鸿睿道:“请皇上赐题。”
“登望鹊楼”
鸿睿盘膝而坐,眉头轻锁,沉思片刻,已然下笔。
众人皆惊,暗道:“此子才思敏捷,出题与落笔,仅数息间,少见,怪才!”
鸿睿气定神闲,笔走龙蛇,只是片刻,诗作已成,见字如下:
登望鹊楼
望鹊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风雨不动安如山,槛外长江空自流。
身侧之仕女,已然呆立良久,为其诗所迷,亦为其字所迷。但见其字,字体瘦削而挺拔,笔划如钩,力透纸背,千里阵云,收放有度,不论诗作如何,便就是此字便属当世少有的好字!
公公轻咳数声,仕女方如梦初醒,忙不迭捧起诗作,垂首呈于公公。
公公取过诗作,亦为其字而震惊,缓得一缓,匆匆移步至皇上近前。
周皇仔细品读,许久许久,方才喟叹一声:“好诗!好字!好才情!唉,此等才俊百年难遇,可惜却未落于我大周。”
周皇一脸落寞,良久,方缓过神来,笑道:“平南王,诗乃好诗,字乃好字,朕甚喜,可惜未有落款。平南王可有私印?”
鸿睿笑道:“非风流名士,平时无用印之处。”
周皇道:“诶,平南王,此言诧异。今日你的惊艳才情已然令朕吃惊不已,这样吧,朕便赏你一方私印可好?”
鸿睿心道:“一方私印罢了,算不得大事”,便应允道:“谢皇上赏赐!”
周皇道:“辛公公,吩咐下去,取一方上好的青龙玉石过来,对了,宣金石大师入殿,当堂为平南王制印。”
辛公公忙躬身领命而去。
众臣纷纷一阵惊诧,不时交头接耳低语着什么。
不多时,金石大师已至,青龙玉亦到。
那金石大师,乃皇上御用制印大师,一套雕琢之功出神入化。只见他盘膝坐于地上,一手执玉,一手执刀,不见其起笔拓字,观察片刻,似胸中了然,已然下刀。
玉乃世间坚硬之物,可此人定然臂力、指力惊人,只是数刀下去,其字初形已成。
片刻后,一方印石已然完成。
鸿睿取过,仔细观瞧,字体丰满而清晰,其字便如“金石”二字,有金铁之锐,有坚石之峻,颇为喜欢。
周皇抚须笑道:“平南王,此青龙玉可非寻常之物,乃是产自我皇家祖地青龙山,产量甚少,且为皇家御用之物。”
鸿睿闻言,心头发苦,手中一抖,玉印差点掉落。
鸿睿暗道:“唉,怕是又要着了这皇上的道了。”
果然,皇上接着道:“每块玉印皆刻有我皇家徽章,凭此印可直达朕之御书房,无需通禀,无人敢阻!”
鸿睿心中暗暗发苦,心道:“唉,果然,看来以后周皇之赏赐,可莫轻易应允啊。”
周皇心中暗笑:“嘿嘿,小子,终究逃不出朕的算计!”
陈、米二位互视一眼,心中明了,却亦为鸿睿有所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