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惟一的难点在于黑暗——夜幕早已降临,地图上标出的预定航渡路线以及上陆点在现实中全都沦陷于沉沉夜色中。两栖战车上不是没有电灯,但开灯航进很容易暴露,无法达到奇袭的效果。
“如果能事先设置一些导航装置的话……”
潘国臣揉了揉满头乱发,只得再次转向范文瑞:“范情报官,你肯冒险走一趟吗?”
范文瑞拍了拍手中的软帽:“我一直在冒险,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悉请吩咐就是。”
“好,我想请你带一小队水陆两栖车,先于大部队出发,标定正确的行军路线上,至于用什么来标定,我还没想好……”
范文瑞提起手边的煤油灯:“用这个好了,把救生纱布在外面裹一圈,让灯光变暗,再用你们的救生衣扎几个浮筏,把这个固定在上面,就可以当作夜航浮标用了。”
潘国臣眼睛一亮,兴奋地拍了拍范文瑞的肩头:“好,就这么办,我给你一个连的人,你来教他们做浮标,要带去的车辆和人员随便你选。”
“包在我身上。”范文瑞自信满满地打了个响指。
准备工作只进行了不到半小时,在范文瑞仔细明了的示范下,负责做浮标的那一连人动作迅速麻利,很快扎好了二十对夜航浮标。
地图上标定的水上航路约四公里,预定每两百米放一对浮标,一直放到上陆点附近。
范文瑞要了两部“鳄鱼”运兵车和一部“火鳄”支援战车。鉴于这支小分队将在敌腹心地带登陆,很有可能会在己方大部队赶来前陷入极大数量的敌军包围中,所以特别加强了各车的火力:“鳄鱼”除自设的两挺重机枪外,每车再加配三挺轻机枪和两个掷弹筒,人手一支冲锋枪;“火鳄”除给乘员加配冲锋枪外,又在车外多绑了几箱手榴弹和75步兵炮炮弹。
此外,小分队还带上了潘国臣支队惟一的一台备用无线电,以及满满一箱掷弹筒用的彩色信号弹。
一切准备就绪,爬上打头那部“鳄鱼”的范文瑞向潘国臣举了举软帽:“我们先出发了。”
“等等,戴上这个。”潘国臣取过一顶钢盔扔了过去。
“谢了……还真不习惯这硬东西。”
“马上就要开始炮击对岸了,你先走,稍后我会亲自带突击部队到海边集结,只要你一发信号,大部队立即下水。这次我们是要玩猛虎掏心,一爪子搞烂他们的五脏六腑,搞成功的话,我给你请头功。”潘国臣拍着胸脯许诺道。
“头功不必了,此战之后,请早日解放檀香山,拯救困在那里的同胞吧。前些天美军在唐人街大开杀戒,整个广场都是我们黄种人的血啊。”
潘国臣顿时咬牙切齿、怒不可遏:“居然有这回事——****他祖宗!什么狗屁民主国家、自由人权,看老子给他来个以血还血!来人,传令1营、2营跟配属炮兵连,马上向对岸开炮,给我狠狠的打!”
……
史考利上将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两小时前他曾在此用过晚餐的那幢“幸运之屋。
最后的反击失败了,好不容易把残破不堪的第50团3个营和53团1营赶上了战场,却眼睁睁地看着数千官兵在对方探照灯与照明弹制造的耀眼白昼下陷入炮火的炼狱——那是在场绝大多数美军官兵从未见识过的空前震撼而惨烈的景象。
对方到底有多少门大炮在开火?一百门?两百门?那样的闪光,那样的震响——难道是一千门?中间夹杂着密密匝匝的机枪声,仿佛一千只铜锣被一万人不断敲击……
屠杀持续了不到半小时,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连几乎无人生还,后面的连队在血肉横飞的屠场前面徘徊、畏缩、颤栗——直到崩溃。
史考利亲率一支配备机枪的督战队在后压阵,总算拦住了部分溃兵,将他们塞进防御阵地的战壕中。对方则趁胜发起反击,数十辆坦克排成交错的两线,开着大灯向阵地冲来,史考利命令仅有的九门大炮瞄准光源开火,把其中几辆打成了火炬,剩下的坦克纷纷关闭车灯,慢慢退了回去。接着,阵地被敌炮火覆盖,几门大炮被炸散,仓促挖就的战壕东倒西塌,一只冒着焦气的胳膊落在史考利怀里……于是上将趁着炮击的间隙逃离了阵地,乘着他的福特小汽车一路奔回了这座“幸运之屋”。
接下来——要怎么办?
还能撑到白天吗?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史考利让副官敲开了房门。
“将军,您这么快就回来了?”主人一脸地惊讶或嘲弄。
“突围行动推迟了,我需要征用您的房子做临时司令部。”
“请进,请进,事实上,晚餐的时候我们就给您准备了过夜的房间。”
主人的殷勤反倒令史考利感到非常不自在,仿佛第一次撒谎的小孩般局促不安地左右探首,这才注意到西面的珍珠市区已是火光冲天。
“您离开后不久,市区就变成那个样子了,太可怕了,中国人就是这样打仗的……”主人摇头叹息道。
史考利一进大门,看到大厅里多了几个头上、身上包着绷带的男女。
主人喋喋不休地解释道:“他们是城里来的,炮击开始后就跑到我这里求助,我虽然不是医生,但我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上帝教导我们要……”
突然,一阵尖利的机械摩擦声打断了主人的布道,史考利回身来到门前,直射而来的灯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请把手举起来,将军,您被俘了。”
对面传来一个操着流利英语的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