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挂着黑牌的王虎轿车绕过广场,停在承宪厅正mén前,车上下来一位身形瘦长的男子,头戴缀羽船形帽,手握金灿灿的元帅权杖,却不急着进mén,故意站定在车前,抬头朝顾英扬所在的窗口望来。//.番茄无弹窗更新快//
“是他?这么快就……”
顾英扬皱皱眉,来者正是他的前任——在去年“八月二日政变”中一度倒台的刘百良。
一旁的苏三岭很快注意到了窗外的情景,不禁大吃一惊:“这不是宁东侯吗?他不是早就……”
“此一时,彼一时,很快他就是新设东海方面战区司令长官了。”
顾英扬刻意避开楼下shè来的非善意目光,转身朝苏三岭歪歪头:“别管他,不过是一笔jiāo易的代价。”
“jiāo易?代价?”苏三岭不解。
顾英扬苦笑叹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土耳其的形势,你怎么看?”
苏三岭毫不讳言:“一旦阿勒颇的铁路枢纽失守,奥斯曼帝国就将一分为三,小亚细亚本部的土军主力将失去叙利亚和伊拉克的粮食、兵员、马匹,以及我国经此供应的军火,而完全依赖铁路供给的巴勒斯坦方面土军第4集团军势必迅速崩溃。”
“至于我军的驻土联合航空队,将失去伊拉克的汽油供给,以及至关重要的阿勒颇中继机场,届时航空队怕是有翅也难飞——要么抱着飞机等死,要么烧了飞机翻山越岭绕到伊拉克。”
顾英扬神sè凝重地点点头:“看来对方这次是有备而来,势在必得——作战处的预案呢?”
苏三岭回到桌前,伸手点了点地图右侧的奥斯曼帝国伊拉克省首府——巴格达。
“土耳其方面军的第19集团军正向巴格达集结,不过至今只有第72军的两个整师完成了部署,外加划归第19集团军指挥的土军第12军约一个半师。”
“由于巴士拉到摩苏尔之间的铁路刚刚开工,巴士拉以北的水运受季节影响又不够可靠,运输补给主要还是依靠骡马,辅以少量卡车。土耳其方面军认为,光是将第72军以及土军第12军重新集结到摩苏尔,就需要至少一周时间。”
“第19集团军组织的骑兵前进支队虽然一周前就已经抵达摩苏尔,恰逢当地瘟疫爆发,人马多有染病——据集团军司令部报告,至少也需要隔离休养一周”
顾英扬背手摇头道:“就算没有瘟疫,光靠那一点骑兵也顶不了什么事。”
苏三岭嗯了一声,手指顺着底格里斯河往下滑:“直属土耳其方面军的装甲第2军已经在巴士拉集结待命,如果以集中整个军的后勤车辆供给少数作战部队的极端方式,加上摩苏尔炼油厂以及摩苏尔与阿勒颇之间铁路线的支持,倒是可以组织起一支jīng干的装甲机动支队,快速驰援阿勒颇方面。”
顾英扬还是摇头:“巴士拉到阿勒颇,行程一千多公里,沿途又都是未经修整的沙土野路,车队一路强行军开过去,参照俄国战场的经验,还没到地方就得先趴窝一大半,到时候只怕是杯水车薪,白白làng费。”
苏三岭向左划了个大弧,指尖停留在小亚细亚半岛南部的科尼亚城:“我驻土联合航空队主力正在向科尼亚集结,那里的后勤转运中心还有一定的储备,足以支持两三个战斗日的大规模行动……”
顾英扬挥手打断苏三岭,伸手在地图上弹了弹:“根据已知的情报来看,伊斯肯德伦湾方面的敌军拥有强大的空中支援,驻土联合航空队如果依靠伊斯肯德伦湾以西的基地来作战,风险极大而且难以持久。我们不能拿这支部队冒险,海军岸基航空兵的jīng华可都在那里了——我的意见,航空队必须立即撤出小亚细亚,接力转场到伊拉克,中途尽可能避免jiāo战,一切以飞行员的安全为优先。”
“这样的话,就只能让土军司令部自行调动预备队来补防了,按照当前的态势,应该还可以调出两三个师……。”
苏三岭话还没说完,电信室的一名值班军官敲mén进来,递上了一份驻安卡拉军事联络处发来的电报。
顾英扬接过来扫了一眼,板着脸递给苏三岭:“现在他们调不出来了。”
……
法国巴黎东北郊,景sè宜人的尚蒂伊城堡一角,英国海军大臣温斯顿-丘吉尔正独自背手漫步,眼前不断晃过两天来这座城堡中各国首脑要人的面孔,以及他们的叫嚣、谩骂、争吵、密谋……外加绝不妥协。
形势大好,不是一般的好。
最近一个月来:中国海军引以为傲的航空母舰部队在所罗mén群岛海域遭到迎头痛击;
中国陆军的钢铁洪流被阻挡在欧亚大陆的边界上;
背信弃义的罗马尼亚人在比萨拉比亚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德奥联军冲入了乌克兰腹地,但却没能抓住俄军主力,反而由于罗马尼亚军的退却,暴lù出薄弱的侧翼……
而最近这一周,垂死的奥斯曼帝国终于陷入了绝地:塞浦路斯远征军闪电夺占亚历山大勒塔港,希腊远征军顺利登陆士麦那;
紧接着,海峡远征军突破了土军第1集团军的中央防线,bī近安卡拉的西大mén——埃斯基布谢尔;
随后,埃及远征军一举攻破土军第4集团军的加沙防线,在劳伦斯少校领导的阿拉伯游击队,以及巴勒斯坦的犹太人起义军协助下,朝着圣地耶路撒冷高歌猛进!
最后,从高加索出击的俄军,在反抗土耳其屠杀的亚美尼亚起义军协助下,再度bī近小亚细亚东部重镇——凡城与埃尔祖鲁姆要塞。
最令人jī动的事件发生在西线:7月5日,德军出动十余个师,分两路突袭英军把守的阿拉斯以南战线,企图从侧翼打击索姆河战线正面的英法军主力,他们几乎得逞——把守那段战线的英军总共只有4个师。
然而,德国人做梦也没想到,双方的意图不谋而合:为了从侧翼迂回索姆河战线德军主力,协约**早已在阿拉斯后方秘密集结了一支强大的突击兵团。
这支兵团的基干兵力包括:6个英国步兵师、3个法国步兵师和3个美国步兵师(一个美国师的兵力约为一个英法师的两倍)——总共12个师,编成4个军;3个英国骑兵师——编成英军第2骑兵军;3个英国坦克旅外加1个法国坦克营——编成英军第3装甲军。
在476辆坦克的引导下,隐蔽在阿拉斯以西树林中的协约国突击兵团,未经炮火准备便突然跃出,三面夹击突入战线的德军,两昼夜内即取得决定xìng胜利——合围三个德国师,重创另外六七个师。
在如此大好形势之前,协约国集团各强国首脑,对几周前德国首相秘密通过中立国传递的和谈意向,自然不屑一顾。
法国人什么都想要:阿尔萨斯-洛林,巨额赔款,莱茵河西岸,直至肢解整个德意志帝国。
饱受折磨而歇斯底里的俄国人强烈要求肢解奥匈帝国、严惩德国与罗马尼亚,当然,他们更期望在小亚细亚——尤其是在君士坦丁堡与土耳其海峡——拿到他们“应得的奖赏”。
刚刚在特兰提诺战役中被数量处于劣势的德奥军痛击一顿的意大利人,则恬不知耻地大谈如何瓜分奥匈帝国在巴尔干的“遗产”,进而暗示本国理应在奥斯曼帝国的尸体上分一杯羹。
英帝国自然希望保持欧洲大陆上的势力均衡,既不能让德国独霸,也不愿看到法国或俄国过分强大,它“只要求”德国退出其占领的协约国领土并给予“合适的补偿”,并将其“多余”的海外殖民地与海军舰船jiāo予协约国处置,其余的问题,“都存有体面协商的空间”。
只有美国人在不合时宜地独唱什么民族自决、航行自由、mén户开放、国际联盟……诸如此类的狗屎,鬼扯什么要靠这些东西来对抗中华帝国与东亚联盟的“王道主义”。
对付那些异类,只能靠铁与血!
丘吉尔停下脚步,漫不经心地遥望城堡前以翠绿树林为背景的,洛可可风格的huā圃、雕塑、喷泉、水池……
前途是光明的,路程则注定是漫长的:一次所罗mén海战对中华帝国造成的创伤简直微不足道;一个阿拉斯战役也远远不足以动摇德意志帝国的根基;打垮奥斯曼帝国虽然意义重大,对中德这两部庞大战争机器的运作却几乎构不成实质影响;俄国依然无法摆脱中德优势力量的战略夹击;意大利人则早早地在伊宗佐河畔与阿尔卑斯山麓耗光了锐气……
大家都在期待美国,期待美国庞大的工业力量与丰富的人力物力,尽快转化为举足轻重的军事力量,带领它疲惫不堪的西欧盟友一举压倒中德联盟。
然而美国人也有自己的问题:夏威夷的屈辱,西海岸的现实威胁,西南太平洋的的微妙局势,都不可避免地牵制着美国的决策层,令其无法专注于“首先制服中欧强国集团”的协约国集团总战略。
这个时候,正需要那个男人钢铁般的意志来中止无意义的辩论,推动协约各国集中意志与力量来执行既定的总战略,更需要他设法引导各国继续坚持业已取得重大成果的间接路线策略:以奥斯曼帝国的崩溃为契机,紧接着制服实力较弱的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再从几个方向围攻和制服奥匈帝国,进而突入德意志帝国最为薄弱的巴伐利亚下腹部——这才是真正理xìng而睿智的胜利之路!
可惜,那个男人——现任陆军大臣基钦纳元帅——此时正身处开往摩尔曼斯克的“伯明翰”号巡洋舰上,他肩负重任,将代表英法美意四国,与俄国大本营签订新的军事协定,将这台庞大而危机四伏的“欧洲压路机”更牢固地绑定在协约国战车上。
“温斯顿,你在这里干什么。”
丘吉尔一回身,只见首相劳合-乔治手攥几张纸片急匆匆地朝自己走来。
“又来了什么好消息。”
“一个好消息,三个坏消息。”
劳合-乔治面sè严峻,不像在开玩笑。
丘吉尔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接过电文迅速浏览起来。
“安卡拉方面发出求和通电……预料之中。”
“亚丁湾发现东亚军大舰队,我亚丁保护地与法属索马里海岸同时遭到敌军炮击和登陆……这说明东亚联合舰队主力还在印度洋,澳洲方面的我军还有时间集结兵力、巩固阵地。”
丘吉尔故作轻松地翻出下一页,脸sè骤变。
“等等……彼得格勒爆发政变!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
劳合-乔治轻叹一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肩头:“别jī动,看下去。”
“……政变军人自称‘进步者集团’,在皇村成立了‘临时救国委员会’,声称得到罗曼诺夫家族会议的授权,要求身处莫斯科大本营的沙皇尼古拉二世签署退位诏书,将皇位让给米哈伊尔大公,同时下令召集国家杜马,审议和通过一部‘有利于全体俄罗斯人民’的新宪法?——这都什么luàn七八糟的玩意?”
丘吉尔一边嗤之以鼻,一边抖开最后那张电文。
“陆军大臣搭乘的伯明翰号巡洋舰,昨日在设得兰群岛以东海域发出求救信号后失去联络,搜救舰队至今没有任何发现……”
……
柏林,菩提树大街,scholssplatz皇宫。
“一方面,俄国首都爆发了政变,中**队在英属亚丁和法属索马里登陆;另一方面,土耳其人发出求和通电,我军在阿拉斯受挫——我到底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叹气呢?”
德意志第二帝国皇帝威廉二世在他的办公桌前背手踱步,喃喃自语,稍顷,他停下脚步,转身站定在低头不语的参谋总长法金汉元帅面前。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预料之外的反突击?我才不管英国人的坦克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我只知道你又把西线的预备队耗光了,而你只知道伸手跟我要预备队,向东线要预备队!”
法金汉诚惶诚恐,却又坚持己见:“尊敬的陛下,我对这次失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西线还是不能没有预备队……”
威廉二世严厉地打断他:“够了!我对你的能力已经失望透顶,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参谋总长了,有一个人比你更适合这个职位。”
法金汉嘴边的胡须微微颤抖:“恕臣冒昧,那个人莫非是……东线总司令兴登堡元帅?”
皇帝毫不犹豫地一点头:“知道就好,现在你可以退下了。”
法金汉默默退下,威廉二世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厚重的橡木mén后,眉间微微拧起。
“兴登堡,你绝对不可以让我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