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此时松江府一地难求,可偏偏就有个正好手中有两亩宅地的城中百姓,或许是想浑水摸鱼的,将地契卖个高价,莫名其妙地进来,才将地契亮出来,结果,双方等待已久的掮客们一涌而上,那架式,差点吓死百姓,结果,双方愣是将地价抬上了八百两一亩成交。
那个百姓惊愕地看着到手的一千六百两汇票,最后揉揉眼,狂吼一声冲出门外,那架式、那神情,让交易所外的所有人面面相觑!
而,才是开市不到半个时辰的事。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所有吃瓜群众目瞪口呆了。
在那个平空捡了近千两银子的百姓离去之后,开始有卖地者进入交易所,开始时,只是三五个,手中所持地契也不多,迅速被双方掮客瓜分,可慢慢地,卖地者多了起来,越来越多,所持的地契、房契也多了起来。
而在那群生面孔的掮客拼命疯抢地契、房契的时候,他们没有顾及到,对方的掮客似乎抑不过他们了,渐渐地往后退,到了后来,才发现交易所里,对方掮客所剩不多。
外地掮客依旧没有意识到问题,他们或许以为对手手中现银不多,亦或者是争抢不过,但最原因是,他们不想管,他们只是听命行事吧。
掮客以成交量收佣金,听命购入越多的地契、房契,就能抽取越多的佣金,至于别的事,就算心中存疑,也只当作没看见、不想明白。
地价下跌了,开始缓跌,至傍晚收市时,已经有了急跌的迹象。
也难怪,这一天下来,再多的现银,也抗不住几乎源源不断的抛售啊,这一天,外地掮客回购松江府地契、房契的数量,竟高达二万三千多亩,虽然不及昨日,但成交额,竟与昨日不相上下。
更古怪的是,掮客们最后发现,这二万三千多亩地,其中大部分,是昨日经他们卖出去的。
其实,事情到了这份上,局势已经初露端倪了,可惜的是,这些掮客更多的是想着这场游戏再继续下去,最好能天天如此。
……。
第三天,交易所一开时,就火药味十足。
本地掮客以绝对豪横的姿态,将一万亩地契,用一种轻蔑地表情,硬生生地砸在对方面前时,地价迅速下跌,但外地掮客还是硬抗下来了,最后在五百到四百之间,全部成交。
然而,在他们稍松一口气的时候,本地掮客再次甩出一万亩地契时,这下,交易所突然安静下来,如同时间停止了一般。
原因很简单,外地掮客所带的银子,已经不够了,他们惊讶于对方怎么可能手里还有这么多地契、房契。
好在,本地掮客很大度,纷纷主动降价至三百两每亩,让外地掮客终于勉强地将第二个一万亩地契成交。
这是多么善意、温情的画面啊,买卖做到这份上,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外地掮客已经有不少与本地掮客勾肩搭背,诚意邀请对方去喝上一杯了。
可就在这时,本地掮客的领头者,再次派人从外面马车上,抬进来八只大檀木箱,告诉外地掮客,这是整整二万亩地契、房契。
很难形容当时外地掮客的表情,也很难揣测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最后本地掮客甚至将地价压到二百两,都已经无济于事了,好在,这不影响任何事,因为,没有成交,最后的一笔成交价,依旧是三百两每亩。
相较于外地掮客的惊愕和沮丧,城中吃瓜民众今日算是看了一场免费的大戏。
但民众也在愤怒,因为有个不知死活的人,莫名其妙地进交易所,卖了一股商会股份,按理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可问题是,当时双方掮客根本无人去招呼。
最后,还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进来,买走了前者的那一股商会股份。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令人愤怒的是,这二人商谈了好一会,股价的成交价,竟是十五两。
十五两是什么概念,就是前天的收市价,换句话说,昨日才刚为翻了一倍多家产的民众,突然发现半天时间,就因为这一股,家产重新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都说不要轻易给人希望,更不要给了人希望又将希望覆灭,最最不要的是,还没给人想明白的时间。
于是,今日交易所发生的一切,迅速传遍全城,民众,愤怒了!
……。
当日戌时初。
精神略显疲惫的杭州知府杨廷枢,正准备离开府衙回府。
可被役差上来禀报的消息所阻——北门外有自称秀水民团守备张新侠者请求入城。
杨廷枢愣了愣,他很快意识到,这或许又是当今天子的暗中部署。
道理也很简单,秀水民团守备张新侠是什么人,当今天子潜邸之臣啊!
王爷、皇帝亲封,还他x的是个民团守备,天晓得,这得破多大的例啊?
其实不用想杨廷枢就能领悟出,张新侠此来必是受皇帝指派,否则,区区一个小县的民团,怎敢擅离驻地,前来杭州府?
杨廷枢为难了,是极度为难。
他能想到张新侠的来意,自然也能明白,张新侠一旦入城,会对城中局势起到怎样的作用。
杨廷枢额头渗出冷汗,思忖良久,才问身边长随道:“贞义夫人在何处落脚?”
长随答道,“贞义夫人暂居吴王府。”
杨廷枢一愣,而后急道:“快,随本官去吴王府见贞义夫人!”
……。
北门外,距城门三里地。
秀水民团守备张新侠、秀水县尉徐三,向贞义夫人行礼。
“见过贞义夫人……敢问夫人此来,所为何事?”
夏淑吉沉声道:“陛下有旨!”
“臣等聆听圣谕!”
“秀水民团不得进入杭州城!”夏涉吉道,“二位,接旨吧!”
张新侠、徐三面面相觑,顿了顿,问道,“敢问贞义夫人……陛下就没有别的旨意?”
“没有!”
“恕下官愚钝……陛下何意啊?”张新侠实在,他确实想不通啊,“贞义夫人,下官率秀水民团举事,是为对抗各府乱兵扰民,更是为陛下效忠……可惜之前遭遇苏州府府兵偷袭,以致惨败……如今我部只能来杭州城休整,以待陛下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