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备队大牢之中,天字第一号牢房之中,囚禁着七八个孤苦无助的老人,这些老人衣着丝绸,头戴西瓜帽,有的还留着长长的辫,一看便是极有身份的人,他们面容憔悴却依然有着一股不容人小觑的气势,只是往地上一坐,便足以让这些看守乖乖就范,这看守在这些老人面前没有了往日的狐假虎威和为虎作伥,点头哈腰的如小伙计伺候大爷似得站在牢房门口听着这几个大爷的招呼,唯恐满带了会遭受什么意想不到的惩罚。中文 w≥w=w.
有人或许会问这几个人是谁,做了牢房还有这么大的威势?其实这里的看守若是换做常振邦身边的文县马弁,这些人也就牛不起来了,但这警备队里里外外都让郑开包圆了,就算是别人想要往里面倒沙子也是不可能的了。由此可以推断出这个看守就是九江本地人,自然对这几个老人的名头熟悉而又恐惧了。
那个留着辫穿着淡黄色丝绸马褂长袍的老人是九江城有名的大地主,虽比不得张继飞的名声大,但包子有肉不在褶上,人家家里可是挂出过五块千顷牌的主儿,光是他家的佃户就有三四万人,曾炫耀“马跑百里不吃人家草,人行百里不喝人家水”人称‘刘半城’,武汉民乱之后,家财土地被那些革新人事拿去了一部分,但依旧是九江数一数二的大户,他的名号看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等人家便算是杀了人,造了反,也不过是破财免灾,到头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是这区区地警备看守惹不起的。
更何况刘半城刘大爷后面站着九江最大的秦楼楚馆的大老板赵先生,天福当的王掌柜,九江码头船头吴老大,这里面最次都是张记黑白铁的赵师傅,人家可是九江城最好的铁匠师傅了,若不是最好,怎么能送孩子去东瀛留学呢?可是坏就坏在这孩子太过幼稚,信了孙猴子的蛊惑,才做出了这等败家灭族的谋反之罪。他越想越是绝望,一张脸拉的老长,泛着铁青,却又着实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得不停地瞅着别人,其他人都是财大气粗,脸色虽然不好看,但似乎都没有放在心上,他们也对,这些人之所以大财不就是勾结着那些当官的吗?就算是孩子刺杀镇守使不成,也能被他们花钱打通关系,再想想自己似乎只认识几个警备小队长,巡警头子之外,并没有什么能使上劲儿的达官贵人,难道说自己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小声地哭泣出来。
“哭什么哭,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刘半城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现在是民国了。纵使孩子犯错,也不能往父母身上乱扯。”
赵师傅依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刘半城你财大气粗,当然不怕了。就是改朝换代也动不了你,我可就没有那么多家财被这些当官的折腾。”
赵先生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瞧瞧,你个没出息的样子,看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赵师傅绝望的说道:“笑话?都快死的人了,还怕什么笑话?”
“蠢货!你也不想想镇守使大人若是真想动咱们儿,怕是早就动手了,何至于等到现在?”吴老大冷冷地说道:“咱们都是九江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孩子们犯了错事,咱们大人跟着倒霉也是应该的,不过大人也是为难,若连坐吧,国法不容,若是放了吧,镇守使的面子可就丧失殆尽了,更是为难,就只好先把咱们先关在这里了。”
王掌柜叹了一口气,道:“吴老大说的有理,咱们待在这里好吃好喝地按理说也不错了,可毕竟比不得外面自有,这一关就是三五天也没个确信儿,真让人闲的闷,这些天不知道少看了多少好物件儿。”
赵先生抿嘴一笑,男人女相当真有些膈应人,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呀就知道捣鼓你那些没用的破烂,咱们好吃好喝地就是好兆头,等大人想通了不久放了咱们了。人家决定了,只要大人放我出去,大人以后来我们阁子随便玩儿。”
吴老大道:“小赵你想活得长点最好别这么做,那6夫人都受宠,你又不是不知道,周公子不过动手动脚了一点点,人家可是说杀就杀了。”
“6夫人?哼!6家的大小姐又几个规矩的?背地里偷人的事情她们可是轻车熟路了。据说当初看上了大人就死皮赖脸地倒贴上去,这才迷惑了大人,我看着周公子死的可是有点冤,备不住是6家大小姐先不规矩的,可惜大人没看到。”赵先生阴笑着说道:“不过大人说杀就杀的男儿豪气,人家还是好佩服的,这才是老爷们,哪像这货哭哭啼啼的一点气儿都没有,真是忘做了男人?”
赵师傅大怒,从地上蹿起来,道:“靠着逼良为娼财,当真是散尽天良,还好意思说别人如何如何男人,你自己是男人嘛?如此厚颜无耻真不知道老天什么时候收了你?”
“你个王八蛋!说什么呢!”赵先生勃然大怒,一张刷白的脸一下子就青了,挥舞着拳头就要揍人,可是他不过是个开妓、院的,怎么可能干得过打铁的呢?人家赵师傅伸手抓住他回来的拳头轻轻往一边一扭,就痛得赵先生嗷嗷直叫。
“都闹什么闹!”刘半城冷冷地看着这些人,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闹,也不觉得丢人现眼~!”
被刘半城这些人一说,赵师傅叹了一口气,松手将赵先生退了出去之后,才再次蹲了下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刘老爷,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啊。”
刘半城道:“赵师傅,你放心只要我刘某出的去,你就能出去!”
“刘老爷,俺信你!”赵师傅很是感激,可是话到嘴头却说不出什么太过感激地话语。
赵先生从地上爬起来,忙站起来将身上的灰尘打去,才说道:“刘哥哥,光是这么等也不是个法子,你人脉广,给哥几个拿个主意,咱们该出钱的出钱,该出东西的出东西,该出人的出人。”
刘半城沉吟了片刻,说道:“那刘某就斗胆说了,民国没有株连大罪,但咱们教子无方还是有的,刘某愿出二十条大黄鱼,三千亩地最为镇守使大人的将养费用。”
王掌柜看了刘半城一眼,苦涩的说道:“刘爷儿,太多了吧,十条大黄鱼就够了,再多了兄弟可真拿不出来啊。”
“就是,就是,刘哥哥,十条大黄鱼已经是人家的极限了,再多了人家只能讲小妹妹送到大人府上抵数了。”赵先生娇媚地说道。
吴老大咬牙切齿地说道:“刘老大您有钱不假,可是咱们都是哭哈哈啊,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赵师傅务必被撞的往地上一坐,道:“还是让大人杀了我吧,俺老赵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齐这么多小黄鱼。”
刘半城道:“赵某只是拿出一点能让镇守使大人明白自己的心意的东西,并没有强迫诸位,毕竟大家身家不一样,诸位也不必按照赵某的规矩来,诸位的心意或多或少但一定要让大人见识到我们的诚意!只要这身家性命无妨,这些身外之物还可以再弄,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王掌柜一听,犹豫了半天说道:“我给大人三条大黄鱼外加一个明天启年间仿制的宣德鼎。您看怎么样?”
刘半城沉吟了片刻,道:“这些不算少了,但是古物这东西不知道大人认不认啊。不过可以先试探一下,若是不行再送就是了。”
赵先生低头算计了一下,不高兴的说道:“不能送大人女人当真是扫兴,人家出五条大黄鱼。”
吴老大咬着压根,说道:“老子没有你们那么财大气粗,出八百大洋买命了。若是大人还不高兴,只能讲这条命卖给大人了。”
赵师傅坐在地上盘算了半天,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只能出一百五十大洋!”
赵先生嘲弄地说道:“你儿子留洋东瀛一年的用度也不仅仅是一百五十大洋吧,你就等死吧~!”
赵师傅无奈地说道:“天地良心啊,老子砸锅卖铁送他出洋读书不就是希望学有所成,回国之后能当个一官半职吗?没想到这小子如此混账,竟敢造反刺杀,辜负了她娘的心血,我们家着实凑不出许多钱来,大人若是不高兴,杀了我都无憾,反正我现在老婆也死了,儿子也死了,在活着也没什么劲儿了。”
看他说的这般可怜,众人无不唏嘘不已,便是与他不对付的那赵先生也哀叹起来,这人分三六九,可是做父亲的道理却是一样的,那个不盼着自家的孩子好呢。
一片凝重的寂静,突然牢房外面哗啦啦一阵链子响声,接着一阵嘈杂的声音穿了过来。几个父亲一愣,脸色随即变得凝重起来,接着无数个人出现在他们眼前,不由分说打开牢房,便将这几个老人拽了出去,提溜到了刑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