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赵家正宗鲜肉馄饨是今年才在兴善大街上开张的,不折不扣一家新店。()
明安城里大大小小的馄饨摊子不少,味道也都在彼此差不多的某个水平上,只算是种早晚懒得做饭时拿来充饥的方便吃食罢了。
这种摊子向来不温不火,生意情况几乎多年不变,依靠着薄利多销赚点铜板仅供一家人糊口。
从没人想过要专开一家馄饨店,做成像鸿宾楼那样大的酒家。
赵家鲜肉馄饨却是个例外,虽说这馄饨店仅是小小一块地方,将将只能摆上十八/九张桌子,可在寸土寸金的兴善大街,敢于盘下一户门面只卖馄饨也是需要不少勇气的。
这赵老板对自家的馄饨该是多有信心啊,段蕴当时在话本后面的广告上看到地址时便忍不住想,自信到下血本在兴善大街卖馄饨,那朕无论如何也要去尝上一碗。
她今日来了兴善大街,自是没有忘记这件事,直直往那地址就奔了过去。
远远离赵家馄饨店十丈,便已有惹人垂涎的鲜肉香味飘了过来。兴许是肚子饿了,兴许是赵家馄饨委实正宗味美,香味引得段蕴连脚步都快了几分。
店门口水泄不通地挤着一堆人,推推搡搡往前挤着要给伙计送钱。
那赵家的伙计红光满面,围一条蓝灰条纹的围裙,围裙上做了个小兜,里面鼓鼓囊囊全是碎银和铜板。
“大家不要急不要挤,本店大厨正在后堂精心制作香喷喷的鲜肉大馄饨,皮薄肉厚,鲜美多汁,一定可以让大家一饱口福的。”
挤在一堆人中间的某个大汉高声道,“小兄弟,俺们闻这味道就知道不会差的,可你这店面那么小,要猴年马月才能轮得上哥几个上桌啊!”
“哎这位大哥!慢工才能出细活嘛,”小伙计笑得两眼眯成缝,“本店的馄饨都是现包现下,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最新鲜的美味哪,心急吃不了热馄饨,要不大哥您先去那边长椅上坐一会儿?”
段蕴闻声往那旁边的长椅上一扫,乖乖隆地咚,一排食客正幽怨地坐着等吃。
陛下立刻便打了退堂鼓,她拽拽清尘的袖口低声道,“算了吧朕还是不吃了,这么等下去何弃疗都快从北郊回来了。”
清尘伸长脖子往那店面里使劲瞅,被这家顾客盈门的景象以及高贵冷艳的态度弄出了几分兴趣,她心不在焉地从段蕴手中扯回袖子,“再等会再等会。”
段蕴正被前后的肉墙挤着,轻易也迈不开脚步,只得拉着清尘以防走丢,一边还在想着今日跟朕出宫的那两名暗卫可还好,人挤人还瞧得见朕么。
“来来来,大家都排好队不要乱走。”红光满面的小伙计又开始吆喝,“大家先交银钱给在下,交过钱的到那边排队,没交钱的先列队在这边交钱。”
众人虽觉得这家店委实大牌了些,不过很多时候人都是这种心理,越是不容易到手的东西越撑着一口气想弄到,而那种送到嘴边的反倒不屑一顾。
于是老老实实排队等馄饨。
小伙计将自己灰蓝条纹的围裙摘了下来,把已经装满银钱的口袋掏空,放在另一个更大的钱袋中,兜着钱袋挨个收钱,“赵家正宗鲜肉馄饨哟喂,包您吃了还想吃哟喂,爱她就带她吃赵家鲜肉馄饨哟喂!”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大抵是第一次来,身边还站着一个个子矮矮的姑娘,看两人亲密状大概是一对小鸳鸯。
“小哥,这馄饨多少钱一碗?”
“大碗五个铜板,小碗三个铜板。”
书生眉一皱,“这么贵?”
“一分价钱一分货嘛。”
“可是东街王寡妇那家的馄饨只要两个铜板就能吃一大碗。”
伙计笑嘻嘻的也不恼,还看了一眼书生旁边的姑娘,“那公子可以去王寡妇那里吃嘛。”
书生默默不说话,拿出八个铜板放到伙计的大钱袋里,“一个大碗一个小碗。”
“得嘞,公子姑娘那边坐。”伙计弯腰一伸手。
收钱收得很快,不一会儿那红光满面双眼眯缝的小伙计就来到了段蕴和清尘的面前。
“这位公子,这位姑娘,要大碗小碗?”
段蕴看了下那边交过钱的队伍,已长长列了一纵队,立刻便不想见识这家的馄饨了。
清尘却拿出六个铜板放进去,朗声道,“两份小碗。”
那伙计正要继续往前走,清尘却笑了下,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物什塞到那伙计手中,“这位小哥,我家少爷今夜还有要事须办,想早些吃到你家的馄饨,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小伙计面上堆笑,“好说好说。”
于是一盏茶的时间后,两碗冒着热气的著名赵家正宗鲜肉馄饨便摆在了段蕴和清尘的面前。
两口吃下去,段蕴惊艳了。
她没学过什么形容美味佳肴的句子,这馄饨好吃在哪里她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好吃、很好吃、吃了还想吃。
一会儿功夫一碗馄饨便见了底。
终于明白为什么外面那么多人傻子一样排队了,段蕴意犹未尽地又从清尘碗里夹了只馄饨,突然间非常感谢自己是大理国皇帝这个身份,有银子真好。
“你方才给了那小哥什么东西?”
“一颗珍珠罢了。”清尘答。
段蕴满意地点点头,“做得机灵,朕回去赏给你十颗。”
。。。
两人吃馄饨吃得都十分惬意,优哉游哉从伙计给安排的雅座里走出去,经过一众辛苦等座的食客。
之前那书生和他身边的姑娘还坐在长椅上说着话,看到段蕴出来正好抬头撞见彼此的目光,那书生还对她友好地笑了下。
段蕴摸摸鼻子,颇感到不好意思。
那书生和姑娘本是排在她和清尘前面的,可她塞了颗珍珠先进去吃好喝好出来了,人家还在外边老老实实等着。
书生定也是明白她原本排在后面,明知她没遵着先来后到的规矩却也没说什么,好脾气地笑笑,显得极有涵养。
段蕴于是更羞愧了。
经过书生旁边时,段蕴无意间听那姑娘说了句,“夕恒哥哥,明日休沐去将军府上么?赵爷爷他好久没见你了。”
迈出去的一只脚堪堪停在了半空中,段蕴倒回去,笑吟吟地打量那书生,拱手道,“在下观公子面相,颇有一国栋梁之风,恕在下孟浪,能否告知贵姓?”
书生礼貌地回了个礼,“公子言重了,在下免贵姓李。”
“李夕恒?”
“确是不才。”
“甚好,”段蕴转了下手中的扇子柄,活像个富贵人家的纨绔小少爷,“在下有意结交李公子,那么便来日有缘再会。”
李夕恒觉得眼前这小少爷有些奇怪,出于礼貌还是客气地和他告了别。
明明个头才和他十四五岁那年差不多,言语间却有种说一不二的优越感,隐隐可称之为气场,还真是有些稀奇。
身边的妹妹捣了捣他,“夕恒哥哥,想什么呢?”
“没什么。”李夕恒对她温和地笑了下,“你说的有理,明日我便带些礼品去外祖父府上拜访。”
“嗯嗯。这就对了嘛。”小姑娘十分开心地点着头。
。。。
段蕴此前对于中书舍人李夕恒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过,只知道他是镇国将军的外孙,乙酉年间的探花,外加做事比较踏实认真,安正则有重用他的打算。
今日从吃馄饨一事上看,这人谦逊有礼,委实也讨人喜欢。于是将提拔李夕恒这事的日程往前提了提。
夜幕将至,兴善大街上陆陆续续亮起了灯火,天香阁也开了阁门,一曲琵琶歌婉转柔媚,瞬间吸引三五男子停了脚步。
那厢秋罗馆也不甘示弱,一名红衣舞女点着浓艳的绛唇,灵巧的腰肢上挂着三只小鼓,她边舞动边打着鼓点,红衣鲜艳夺人眼球,又有三五人痴痴地抬起头走不动路。
段蕴看看这家,走两步又看看那家,只觉得这家乐妓与那家舞女,各有千秋各领风骚,怎么看都看不过瘾。
兴善大街上宝马香车,人头攒动,自从宵禁的时间推迟至了后半夜,明安城风月场所的生意便是越发的好了,直接拉动整条兴善大街的收入都涨了起来,为国库创了不少一笔税收。
段蕴仰着脑袋,晕头转向地看了会歌舞,再动脚步时竟有些漂浮。
旁边一位脑残粉对着秋罗馆的红衣舞女挥舞着激动的双臂,一激动便撞在了段蕴的肩上,段蕴毫无防备,踉踉跄跄往后仰倒下去。
一只手从后面顶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将她扶了起来。
段蕴回头,火树银花下一双灵动的桃花眼近在面前。
她一晃神,脑中只余下一个念头,又遇到熟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最近忙成陀螺,每次挤出时间更新都要呕血三升,生活真的太不容易了〒_〒
下个月应该就不怎么忙了,能多更点加速完结,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