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美玉一边吃菜,一边问道:“阿滔,我看你不像是个不关心国事的麻木之人,为什么老是演男女艳情的戏呢?”
正在吃菜的冯滔苦笑一下,说自己当初进剧团时,剧团老板打量他一番说,他这人的形象气质属于典型的小白脸,只适合演风流公子、多情小生。八??一?w=w≠w≈.≈8=1≠z=w≥.≥不适合演威武勇猛的绿林好汉、英雄壮士。如果他要演英雄好汉,不会被男观众认可,也就赚不到这些人的钱。而他要演公子书生,却可以赚女观众的钱。演戏其实也就是做生意,你总得要赚一些人的钱,如果你哪一部分人都吸引不了,哪一部分人的钱都赚不到手,那么你还怎么混呢?
肖美玉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那个老板说话太偏,你在《保卫长沙》里扮演的****师长肖湘不就是一个突破吗?事实已经证明,你能够演好英雄好汉。”
冯滔两手一摊,“可是你注意过没有?我演肖湘的时候,特意贴了两撇小胡子,好多女观众给我来信说,你贴上小胡子,我差点没认出来你。看见了吧,我这个形象演英雄好汉还是有先天不足的。”
肖美玉笑了,“但是我觉得,你演的肖湘将军要比那些公子书生都要好,这就是你艺术生涯的经典,艺术有一次成功就足够了。当然,你不继续演戏就没饭吃,而要吃饭就得继续演公子书生。”
冯滔笑了,那个老板建议他演公子书生时还这样说过,男女艳情戏最大的好处就是保险,虽然庸俗低俗,但是因为不涉及政治,不会得罪哪一方。在sh租界,你要演抗日题材的,显然会触怒距离租界仅一墙之隔的rb鬼子。如果演《黑奴吁天录》之类的,还是在指桑骂槐地骂rb鬼子。你要是演美化rb鬼子的戏,当然也是自找倒霉。至于英雄戏,十分麻烦。因为英雄本身就没有统一概念,不同政治倾向的人,对于英雄的定义也是不同的,甚至是相反的。所以那个老板认为,在任何时代,男女艳情都是永远保险的题材。
肖美玉眨了眨眼,“听说你在香港时,有家电影公司请你拍一部武侠电影,你为什么不演呢?这不也是不涉及政治的保险题材吗?”
冯滔笑了,“那个剧本情节太假了,写古代的大侠功夫如何如何了得,两只手一张开,居然会从手掌心里射一连串像炮弹似的流星火球。打到树上,树干被打断。打到地上,尘土飞扬。打到水里,浪花四溅。打到追兵人群,爆炸着火冒烟。这位大侠居然还能飞到半空,一边在空中飞着,一边继续这样功攻击追兵,射程还非常远。这样的大侠两只手居然比现代的射火炮还有攻击力,那么现代人把他的武功学到手,不就可以直接打鬼子了吗?飞到空中功,上打鬼子飞机,下打鬼子行军大队、坦克、军舰什么的,连****的炮兵、海军、空军都不需要了,那多好啊!”
肖美玉听他这一说,忍不住噗嗤笑了。
冯滔却没有笑,他神情严肃,“虽然武侠题材不涉及政治,但我不喜欢。我拍戏看戏,都有个要求,要么是精神寄托,要么就是纯粹的消遣娱乐。《保卫长沙》是精神寄托,男女艳情戏是纯粹的消遣娱乐。所以,没有合适的精神寄托的好剧本,我宁愿拍纯粹消遣娱乐的男女艳情戏,不愿拍武侠戏。有人说武侠戏是成人的童话,但我觉得,童话是给小孩子看的,成人不需要童话。”
肖美玉咂咂嘴,没有表态。这会儿,肖美玉瞅着冯滔,脸上充满了欢喜,“阿滔,跟姐姐说实话,你有女朋友吗?”
冯滔慌忙摆手,“没有,没有。”
肖美玉盯着冯滔,眼里继续喷着烈火,“没有?阿滔,你在撒谎吧?我已经打听过了,你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女戏迷,她们这么狂热的迷恋你,你就没有看中一个?”
冯滔这会儿轻松了许多,他抬起头,“她们呀,基本上都是漂亮有余,才艺不足。我跟她们接触过,一说话,就是大老婆小老婆打架的话题。”
肖美玉一听笑了,“哦,阿滔兄弟原来是想找美女加才女啊,那阿滔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才配你呢?”
正在拿汤匙舀汤喝的冯滔喝完汤,抬头一看,肖美玉正瞪着火辣辣的眼睛看着他,赶紧低下头,随后,他又抬起手招呼道:“姐姐,咱们吃菜,吃菜呀。”
肖美玉没有吭声,也拿起汤匙舀汤。两只在同一个汤盆里舀满汤的白瓷汤匙突然碰到一起,出清脆的响声“当啷”,汤水也撒到汤盆里了。两人互相瞅了对方一眼,两人的眼睛同时闪烁了一下火花,两道火花从各自眼睛里射出来,碰到一块,瞬间又同时湮灭了。然后,两人都无言地笑了。
此后,两人继续一边吃喝,一边聊些其他话题。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
冯滔见差不多了,就说自己想方便一下,随后起身出了雅座。
冯滔下楼找到负责2号雅座的堂倌,掏出钱包刚要结账付钱,堂倌却说,那位太太一来饭店就预付了定金,随即递给冯滔几张钞票,说这是找还的零钱。
冯滔拿着零钱进了2号雅座,不满地对肖美玉瞪着眼睛,“姐姐,今天的饭钱怎么让你付钱呢?姐姐可能还不知道,我冯滔从来不捞女人的油水。别人可以骂我戏子不知亡国恨,但是从来没有骂我白吃白喝女人的饭,白拿白花女人的钱。”
肖美玉笑眯眯地瞅着冯滔,“饭钱已经付过了,你说怎么办呢?”
冯滔把零钱放到桌上,“这样吧,下次我做东,回请姐姐,不过,姐姐可别再提前预付定金了。”
“可以。”肖美玉脸上绽开了花,意味深长地说:“下次我就等着吃阿滔兄弟呢。”
冯滔方才喝了不少酒,这酒的后劲很大,这会儿酒劲开始作。冯滔借着酒劲作,就即兴说:“你,你要吃我?我看过有人写过一歪诗,说‘文雅的女神,张着樱桃小口,却把热血的男儿,整个地吞咽。’看来,你就像诗里写的那样,要把我整个地吃进肚子里,是不是连骨头也不吐出来呀?”
肖美玉也借着酒劲作,故意逗他,“说得对,我就是要把阿滔你,整个吃进去,连骨头都不吐出来。”
冯滔笑了,“哼哼,当心我像孙猴子折腾铁扇公主那样,在你肚子里兴风作浪,搞得你死去活来的。”
肖美玉也笑了,“嘿嘿,我不怕你在我肚子里闹腾。孙猴子闹腾够了,就从铁扇公主下边的嘴里出来。你闹腾够了,得从我下边的嘴里出来吧?”
冯滔一时没反应过来,“从下边的嘴里出来,又怎么了?”
肖美玉哈哈大笑,“那你可就是我儿子了。”
冯滔毕竟还年青,顿时脸红了。他喝酒没脸红,这会儿,倒是脸红了。
肖美玉见冯滔神情尴尬,赶紧起身摆摆手,“哦,我喝醉了,说话也不当家了,阿滔兄弟可千万别在意啊。哎,阿滔兄弟不会因此下次就不再请我了吧?”
冯滔笑了,“我要是不回请姐姐,不就成了吃白食的吗?”
“好极了,”肖美玉高兴地拍着巴掌,“下一次,我就等着阿滔兄弟做东呢。”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你来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