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荣手中的大戟挥出,钩、剢、划、刳、剌、刺六大杀人技巧轮番在他手中游走,凡是视野所至的并州虎狼皆惨遭毒手。
与董卓麾下的诸多大将一般,徐荣的武艺同样不差,那一手绝妙的戟术也有层的火候,便是与吕布交手,也能够坚持个百招,虽然比不上那些顶尖的武将,却也强横得很。
短暂间,连杀数十人,徐荣非常满意今天的状态,至少,每一招的迸发,都精妙到无可挑剔。
徐荣的表情很严肃,他有着与已死的公孙羊类似的爱好,杀人的时候,他的脸都是异常的肃穆,他一直觉得能够死在自己大戟之下的必须是个人物,而并州虎狼,这几年声势直追西凉军,着实算得上大敌,对于这一类的敌手,徐荣一直都很尊重。
忽而耳边传来一道如雷鸣般的轻喝,徐荣身子微震,随手挥戟穿透一名并州虎狼的延后,徐荣心神微缩,那道轻喝,似乎隔着老远,却又清晰地在他耳中炸开。
鞠义的身影纵马而来,闯进徐荣的视野,他没有回头,已然知道来人是鞠义,八百先登死士的头头,被誉为索命悍将的鞠义。
八百先登死士出现,鞠义必然不会远。
徐荣知道,所以出手虽然雷厉果断,却依然有所保留。
鞠义有多强,徐荣不知道,也估计不出来,却也知道,他很强。
刀芒卷雨,挟着无与伦比的威力,一闪而过。
习武之人,总是感知更加灵敏一些,便如此刻的徐荣。
那道一闪而过的刀芒,很快。也很有劲儿,雨帘为之削断,微弱的嗡鸣声响彻。徐荣胯下战马不安的嘶鸣一声,马蹄猛然微震。溅起了雨水与淤泥。
“鞠义?”
“是我。”鞠义手臂微沉,长而刀刃雕锯齿的古怪大刀架在徐荣的长枪之上。
“很好。”
徐荣忽然说了这两个字,鞠义知道,徐荣一直都在等自己。
战意自两个这两个戎马半生的男人眼中浮现,弥漫到心怀,刀落下,戟刺出。两道身影轰然一震,兵器作响,恍若放鞭炮一般,紧接着又是一串接一串。
短暂间。两人也已斗了数十招,招招简单却凌厉异常,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浑然天成般的简单明了,却蕴含着浓浓的杀机。
鞠义在遇见袁绍之前。便向一匹狼,一把大刀,行走凉州。
他也是凉州人士,只是,十年前。投奔了袁绍,自那以后,便很少再回凉州。
而徐荣并非西凉之人,却在投效凉州军阀董卓。
相反的出身与现在,却有着同样的一个特点,不管是鞠义还是徐荣都是强者,正儿八经的强者,至少,在双方的眼中,能够清晰看见的,除了凝重肃然之外,别无其他。
当正在交手的敌我双方面露这般神色,很多时候,便是敌手太过难缠。
徐荣确实有些难缠,气力虽然弱于鞠义,那一手戟法却精妙绝伦,看似简单,却不曾露出一个空门,浑然天成般,鞠义已经连连挥斩出二十四刀,一刀只怕都比一刀强,却依然没能寻到徐荣挥戟的空门,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
一个人,能够将自己的弱点隐藏住而不被发现,确实很可怕。
若鞠义知道,徐荣为了练好每一招每一式,不管严寒酷暑,每日锤炼自己一万遍,想来,一定不会感到惊讶。
有时候恒心与毅力,才是一个人最可怕的地方。
至少,鞠义从军这么多年,所遇见的绝对不超过十个,尽管徐荣的武艺并不算最强,但他却是将自己全身漏洞隐藏得最好的一个。
这点,让鞠义都有些敬佩,若非敌对,两人可能会朋友。
武人本就如此,豪爽,大气,特别是鞠义这种纯粹的武者,更是胸襟非常宽敞。
两骑轰然震开,各自拗身变招,一沉一扬间已轰然相撞。
“吃我一刀。”鞠义发出一声轻喝,手中开锯大刀蓦然落下,洒落的雨水顿时被震出一道弧线,远远看去,异常的梦幻。
好快。
徐荣脸色微变,大刀直奔他的两肋,看这架势,若被砍中,便是两臂都不得保。
“好胆。”
徐荣沉沉一声回应,手中长戟猛然探出,浓浓的杀机乍现,猛然一震,手臂青筋暴起,堪堪架住鞠义手中的锯齿大刀。
鞠义眸子闪过一丝诡异,大刀咔哧一声,竟然划过长戟的头部,直直地坠落。
“如果没有空门,那就自己制造一个空门。”
这是鞠义八岁习武的时候,老师傅说过的话,至今他还记得。
所以,他在徐荣身上用上了。
这么多年,能够逼他用上这个法子的,着实没有几个,也许,徐荣应该感到非常荣幸。
徐荣脸色变了,便如那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胯下战马忽而一声痛苦的嘶鸣。
鞠义的刀太快了,快得令徐荣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而这一呼吸见的变化,徐荣胯下的战马已被鞠义手中的锯齿大刀划破肚皮,入骨的刀伤血淋淋一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战马吃痛,近乎昏厥,马背上的徐荣身子随之一颤。
而这短暂见的变化,则让鞠义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正如那个教他武艺的老师傅所说的,没有空门,那就自己制造一个。
而鞠义便是这么做。
锯齿大刀划破马肚子,徐荣胯下战马吃痛四蹄猛然一颤,而这个踉跄,却足以连累马背上的主人。
徐荣的身子也跟着颤抖了一下,这个细微的抖动,在鞠义眼中,便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遇。
刀,闪过。
刀芒,乍现。
刹那间,疾若闪电。
徐荣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红,身子落马。
他不得不落马,胯下名驹轰然倒地,若再不落下,恐怕连他都得为战马压住。
腹部一刀,割破了徐荣的甲胄。
很长,也很深。
足有十五厘米之长。
徐荣的盔甲,不是纸糊的,重金打造,这是董卓对麾下将领的福利。
即便如此,依然被鞠义手中的锯齿大刀给轻易割破。
徐荣落马的第一件事,是干嘛?
不是反击,而是纵身掠起,逃。
鞠义眸子微冷,两腿一夹马肚,冲了过去。
“哪里走?”
呼吸间掠出十几米之远的徐荣脸色微变,后面马蹄声渐进,鞠义那沉沉的呼吸声,已然近在耳边。
“保护将军。”
正在厮杀中的破骁营将士顿时大惊,人群中,十几道散发着凛冽气势的身影急欲掠起,却被郭准云鹤徐盛鞠然几人所拦。
“走什么走,给我留下。”云鹤手中长戟掠出,眸子闪过一丝凌厉,他的对手,是一对双胞胎,两杆长枪,纷纷折断。
徐盛的对手也不简单,一把大刀,密不透风,十步之内,竟然无一人能靠近,却被徐盛寻了个时机挑飞了大刀,喉咙被穿透。
鞠然与郭准同样出手扑杀,或是死死地缠住了自己的对手,徐荣是敖山大营这支西凉军的主将,只要鞠义得手,这一战,便基本可以结束了,这点,他们都看得明白。
所以,更不允许有其他人去影响鞠义,绝对允许。
徐荣脸色微变,奔跑中,后背却像长了一双眼睛般,几道寒芒乍现,却被他似巧非巧地避开。
徐荣脸色微沉,从军十几年,还是第一次如此的狼狈,尽管对手是大名鼎鼎的鞠义,却依然令他心中有些不适。
从高高在下,落得只能逃窜,徐荣怎能笑得出来。
鞠义手臂一落,一丝狰狞的色彩自他双眼浮现。
“该结束了。”
大刀落地,插在泥土中。
离徐荣的靴子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徐荣的心微微颤抖,便是沙场裹尸十几载,他的心依然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鞠义的那一刀,没有没入徐荣的后背。
却插在徐荣的眼前,刀柄微微抖动,雨水倾洒,若墓碑上的招魂幡。
徐荣没有动,也不敢动,因为,他知道,若他动了,下场不比脚边那失去了头颅的无名尸体好上多少。
人总是很惜命,特别是那些有了点小成就的人,更是对头颅看得更紧。
而徐荣,不管他承不承认,直到死亡威胁到了他,这才恍然醒悟过他,原来,他也是一个怕死之人。
怕死并不可笑,鞠义也是这么认为。
所以他没笑,反而很严肃也很认真。
徐荣是个值得尊重的人。
所以,鞠义没有杀他。
细雨变大,若倾盆。
百丈敖山,最终血流成河。
鲜血自高往下流淌。
当夜,鬼哭神嚎。
山中鸟兽野禽皆惶恐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