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到底是哪一方高人?”冯庆轩再一次问道,与第一次相比,这一次,则多了一份郑重。
袁尚束手而立,脸色淡然,眸子精光收敛,望着被震退几步的两人,冷淡道:“甭管我们是谁,至少不是你们河东卫家惹得起的。”
袁尚的视线落在冯庆轩身上,幽然道:“带着你的小主子离开长安,不然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冯庆轩与年轻男子皆心中一震,面露惊色地望着袁尚。
冯庆轩与年轻男子正是袁尚口中的河东卫氏之人,这个传承了数百年的世家,与司马一族有的一拼,而冯庆轩便是河东卫氏的首席客卿,奉命保护着身为河东卫氏嫡系子弟的年轻男子。
他们自认身上没有佩戴着与河东卫氏有关的任何物品,却没想到,依然被袁尚一言道出,看袁尚那笃定的模样,显然并非猜测。
“你到底是谁?”
冯庆轩身边的年轻人沉声问道,神色语气同样收敛了许多,都这个时候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眼前这两人不简单,尤其是更年轻的袁尚,浑身散发着一股特殊的气势,说它是威严也好,说它是装逼也罢,给人的感觉,便有一种沉重的压力,重重地压在心头,这种感觉,小公子卫实唯有在族中那个长辈身上才有感受到一二。
他想不通与他年纪相差无几的年轻人竟然会有如此的气势,这种气场可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但凡曾经让卫实有过类似这种沉重压力的,约莫都是常年执掌权柄之人,河东卫氏一族虽说这些年来不再有过大放光彩的时候,却也凭着底蕴,被誉为儒学的望族。老一辈的族老们门生故吏遍布各地,有一份份的香火情在,故而尽管卫氏一族有种类似日薄西山的趋势。却也没人敢小瞧。
卫实虽然倨傲,却不是没脑子。在这种年代,世家子弟哪有那么多的蛀虫,抢夺妻女,侵占土地,哪一件事情的背后没有这群所谓的纨绔子弟运作的痕迹,两任国都洛阳与长安如此,袁尚治下的并州同样如此。这群小一辈,看似瞎惹事实则正是在这一桩桩看似荒诞的小事中渐渐成长了起来,当年曹操与袁绍便是如此,两个发小。差不多将洛阳给祸害遍了,谈此二人谁不色变,由这二人领导的纨绔子弟军团基本囊括了整个长安或者是大汉十三州有点名号的世家子,正是这种小打小闹,才将一群家世超群的世家子提供了结交跟对的社交途径。之外各自起事之后,两人背后的势力便浮现了出来,大抵便是儿童那些所谓的玩伴,一直支持着袁尚的淳于琼,曹操的旧友鲍鸿。等等这些,都足以说明这些所谓的纨绔之弟的不简单。
正因为从小生活的环境让卫实有些倨傲,却从未有目中无人,袁尚左右开弓,各自一拳将他与冯庆轩逼退,单就这一点,便足以让卫实将所有的傲气收敛,倾力结交,但凡世家子弟,只要不是读书读出了毛病,亦或者天生憨傻,绝对不会为自己或身后的家族惹来麻烦,卫实不是傻子,袁尚已经将话说得那么直白,甚至轻飘飘便点出了卫家,卫实岂敢轻视懈怠。
眼见卫实态度表情与前番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袁尚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说到纨绔子弟,追根摸底的话,袁尚绝对算得上大汉一等一的纨绔,当年袁尚将他往洛阳一丢,丢下了句随便闹随便玩凡事都有人扛着便不管不顾,话中意思约莫是想让袁尚在摸爬滚打中,引一些个大族的小辈为班子,这本是他们那一辈子走下来的道路,袁绍的安排也算无可厚非,对此,袁尚同样没有意见,毕竟袁绍的安排确实对他有益,不过,洛阳的那一滩水太深了,袁尚也仅仅是刚撩起裤管还没跳下水,就已经被联手挡在了大门外,曹氏那群兔崽子已经先他一步圈走了大部分世家子弟,袁氏小辈,除却淳于高氏等少数亲袁的世家之外,余者纷纷围绕在曹氏那些小豆丁的屁股后面撞,也就那一次,让袁尚对小一辈的社交有了一种更深的理解。
袁尚对眼前的卫实说不上恶感,河东卫家乃是儒学世家,前几辈子也算官居要职过,故而为后代某来了不小的基业,不过当下天下乱成粥一样,卫实一族估计是坐不住了,这才让一些小辈出来闯荡寻找机缘,只要井水不犯河水,袁尚自然不会过分针对卫家,至于招揽,袁尚不是三岁小孩,一个卫实决定不了什么,根深蒂固的士族门阀,除非特殊情况,不然不会因为一个小辈的去向而决定立场的,这点,袁尚自然看得明白。
“我是谁不重要。”
袁尚淡然一笑,望着卫实,说道:“帮我带一句话回去,转告卫瓘,四年前,摸石渡河人邀他长安相见。”
就在卫实摸不着头脑之际,袁尚却已经与庞统两人身子掠起,迅速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不出片刻,便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阁楼上的黑斗篷之人,深深地望着袁尚的背影,眸子凝起冷色。
一道身影都阁楼下走来,同样是黑斗篷加身,身材修长,脚步轻移间,多了一丝的轻浮。
那人走了上来,站在不远处。
凝视着对面同样斗篷遮住了全身之人,眸子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我不明白你要干嘛。”那后来之人望着对面那道凝视着街道仿佛不知道他来的身影,沉声道。
“你不需要明白。”
那人悠然开口,语气阴冷,言语间没有一丝的感彩,甚至连身子都不曾转过来,望着那忽而人群做散的长安街道,眸子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到底还是不是…”
那后来之人眸子闪过一丝情绪,略带质问,话还没说完,却被无情地打断。
“不是。”
“好,很好。”
那后面的黑斗篷之人怒极而笑,豁然转身,顺着原路走了回去,偌大的长安,偌大的天下,曾经是他的,而现在,他真正拥有的,只有一层的楼阁。
原先便已在阁楼上远眺之人怡然不动,任那人愤然离去,那一双冰冷幽深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莫知命与光头女子很快便回来了,躬身立于那人身后,神色异常的恭顺。
“都安排好了么?”
躬身垂手的莫知命点了点头,应道:“准备好了。”
那人点了点头,却没再多说什么,莫知命与光头的女子便这么躬着身子保持着随时待命的状态。
时间在流动,阁楼上三道身影甚至连衣襟或头发却纹丝不动,恒久如雕塑,唯有缓缓的呼吸声时而响起。
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人斟酌了片刻,忽而开口道:“稍后,调派一些人手,护送他出城。”
莫知命与光头女子自然知道主子口中的他是谁,只是眼下长安城便向那随时爆炸的火药桶,城内压抑,各种暗流涌动,至于城外,他们得到的消息,不仅三家兵马已经逼近,连那试图装一回黄雀的董卓都盯着长安城,若有人出城,绝对难逃被捕或杀的下场。
“可是…”
莫知命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开口,若是城内还好,以他的人马,还可以尽量安排,出了城,董卓几万西凉铁骑虎视眈眈,他实在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够躲过董卓追捕。
“本宫知道你会有办法的。”
那人转过身来,深深地看着莫知命,眸子的冰冷,让莫知命这个从小在尸堆里长大之人都有些胆寒。
“属下这就去安排。”莫知命只好硬着头皮领命。
那人下巴微点,莫知命这才躬身垂手离去。
顺着阁楼的窗户望去,长安的雨越来越大了,耸了耸鼻子,都能够闻到一丝的血腥与硝烟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