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内的曹刘之战最终还是打响了,在州牧府之议的第二天之后,曹军攻破巴东属国的消息随之传来。
当然,上述的曹刘,曹字说的确实是曹操,刘字却不是刘备,而是一心想要将曹操挡在益州之外的刘璋。
张任亲自披甲,三万兵马浩浩荡荡地从成都之外的乙欻营中涌向巴东属国,此番出兵,除了隶属张任的三万乙欻营将士之外,并没有其他兵马前来助阵,益州兵力还算丰厚,不管是益州世族集团所控制的兵马,还是东州集团的,加起来足足有十万,而真正隶属刘璋嫡系的也只有数万罢了。
只是,作为益州之主,刘璋自然是具备了指挥调遣那十来万兵马的权利,尽管,自从刘焉去世后,这种权利似乎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巴东属国与荆州接壤,刘焉入蜀为益州牧之后,以丹兴、汉发二县为郡,刘璋继任后,除了将涪陵县升为治所之外,并未有巨大的改变,直到刘备入蜀后,这才将巴东属国之名改为涪陵郡,辖境相当今四川东南部的黔江、彭水、武隆、酉阳等地,而巴东属国也就成为了曹操开刀的第一把火。
两万曹军,轻易地便拿下了巴东属国的四个县,仅是一战而已,曹操的彪悍战斗力让驻守巴东属国的将领胆寒。
“加快行军”
收拢了几批从巴东属国逃亡而来的溃兵,张任眸子微沉,矮小精悍的身子跨坐于马上,那粗壮的手臂一挥,怒喝声直令数万兵马为之一震。
“加快行军”
“张将军有令,各部加快行军”
“加快行军”
张任在益州军方极有威信,随着他的那一声怒喝,数万兵马行军的速度顿时加快了许多,炎热夏季。个个汗流浃背,好在,蜀人耐热,更是精于山林中疾驰。故而这炎热的天气对这支部队的影响并不算很大。
一路上,唯有张任与少数的将佐才有战马可骑,虽说蜀地也有自产的马匹,不过,真正能够被挑出来当战马的并不多,故而蜀地并没有一支像样点的骑兵,顶多只能用来传递讯息以及运输之用,决然比不上幽凉并三州。
战马在走,张任的思绪却游走于天地间。
两日前的州牧府之议依然历历在目,刘璋的惶恐与失态。着实让张任心中大为恼怒,作为一州之主,敌人还未至,自己便已经仓惶失措,一点雄者该有的气态都没有。比起其父刘焉,张任也只是无奈的叹气。
“仗都还没打,便想着迎接刘备入蜀,张子乔啊…”
马背上的张任摇了摇头,忽而想起同为益州世族集团的张松议事厅上所提议的建议,顿时更加的恼怒,说到底。一股势力不可能是一汪清澈的池水,总归会有搅乱之人,若是追根到底,张任其实也算得上肆意搅浑这一汪清水的那条鱼。
益州世族集团,单看名号也能够看出一二,说到底。便是一群益州当地世家大族组成的势力联盟,而张任虽然也是土生土长的益州人士,出身却不怎么好,寒门子弟,在这个年代。想要混出个头,着实不容易,而张任之所以能够为益州世族集团所接纳,便是在于他手中的强大兵力。
当年刘焉扶持张任的原因,算不得多么隐晦,这些年,张任虽说与东州集团划清了界限,却也以刘家忠诚大将自居,当年扑灭赵韪的反叛,不仅东州集团出了大力,那时候年纪不大的张任也是浴血奋战了不少时日,与多数益州世族集团的将领作壁上观相比,张任并没有多少犹豫便投入了战斗,也就那一场场可圈可点的作战后,这才奠定了张任在刘璋心中的地位,以及名将之姿渐渐为世人所知晓。
益州两大集团,势力雄浑,却私心太多,反倒是以张任为首的寒门子弟,确实是真真切切的感念刘焉刘璋两代父子对益州的牧守之恩,在某种形势下,他们的第一考虑不是各自的利益,便如同为益州世族集团的张松给刘璋提的建议,张任便是第一个跳出来表示反对的。
“择一明公入蜀共御曹贼”
张任第一时间内跳了出来,一口唾沫差点将张松被喷倒,亏得张松也说得出来,庞羲淡然若定的一问“汝以何人为佳?”
而后张任才明白了,这不是张松一人的决定,与历史的走向不同,张松并未代表刘璋去见过曹操,也还未与法正联手迎接刘备入蜀,而是单纯的代表着益州世族集团的利益抉择,刘璋已经不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利益,反倒是这几年被刘璋与东州集团打压的厉害,基于这种前提下,某些人有了小心思,前两年徐州与益州颇有书信往来,便是张任也收到了几封,那人的狼子野心这回不再有任何掩饰。
“刘徐州与主公为宗室兄弟,可以与他结交联盟。”
当张松说出这句话之后,眼见杜微谯周董和秦宓几人沉默不语,张任便知道,这大概是益州世族集团的集体选择,益州世族集团在赵韪之乱后,被清理了数十家,眼下势力日渐西下,不满于现状也不是一两日了,故而,打破现状,重新划分势力范围,这才符合他们的利益。
而张任作为军方的代表人物,却非世族,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益州世族集团虽说需要他的名望相助,却也没有到不可或缺的地步,益州世族集团优秀将领不少,虽说少了张任的支持会影响力下降了许多,不过,相较于各家能够掠取的利益,这丁点的损失,其实算不得什么。
而这,自然也是张松杜微谯周董和秦宓等人绕过张任,提议迎接刘备入蜀的最重要因素,从他们的举措上来看,也已经做好了与张任划分界限的准备,这点,作为当事人的他,心知肚明。
“为了一己私利,何苦如此?”
张任轻叹了一口气,他也是益州人士,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有一天与张松杜微谯周董和秦宓等人站到对立面,只是,若真的让他们将刘备请入了益州,届时,请神容易送神难,张松谯周等人的小心思,他岂能看不出来。
“大哥,此事要不要知会黄主簿一声?”恰在这时,张任右侧的刘璝轻声问道。
刘璝乃是张任的副将,素来以忠义着称,初闻张松等人建议刘璋迎接徐州刘备入蜀,刘璝也是当场十分震怒,连他都看得出来张松等人的不怀好意,刘璋若是应承了下来,届时两代父子的家业恐怕要付之流水了。
“公衡应该也收到消息了。”
张任淡然道:“不过他的立场,倒是有待斟酌。”
刘璝闻言,略有些沉默,黄权与他们不同,虽说平日里关系还不错,不过,黄权的出身注定了他不能像张任刘璝等人般毫无保留地支持刘璋。
“若是连黄主簿都同意迎接刘备入蜀,我等又该何去何从?”刘璝沉声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任摇了摇头,忽然有些羡慕那两个师弟,至少,他们获得了足够让他们施展才能的舞台,而他呢?蜀地从军十几载,却还是如此憋屈。
“先把曹操赶出去再说,至于之后的事,只能再劝劝主公了。”张任低沉道。
“末将明白了”刘璝抱拳道。
张任微点颔首,看了眼天色,脸上再次浮现起刚毅之色,朗声道:“明日响午之前,必须赶到涪陵县,若是耽误一刻,军法处置。”
副将刘璝与不远处几十个将佐皆神色一肃,轰然应喝道:“喏。”
三万益州军如一股洪流,轰然朝涪陵的方向挺进,张任治军以严着称,故而包括刘璝也不敢以身试法,有着各级将佐的敦促,行军的速度再次提升了不少。
夕阳日下,远在巴东属国的曹军同样迎来了入蜀的第一个夜晚,今夜之后,便是小卒也都知道明日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