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儿只是点点头,她太年轻了,不知道江湖上到底发生过多少事,更不知道陶鸣飞到底有什么威力,几句话便能将曹裕和关夫吓跑,岂不知陶鸣飞就如曹裕所说,这位人称“飞鸣冲霄”的武林泰斗几十年来威名远扬,受万人敬仰,深入人心。
想当年陶鸣飞以一人之力,救出被困于邪派的三十六个门派,三十六个门派掌门感激于陶鸣飞的救命之恩,俱立下重誓,本门弟子如见陶鸣飞,如见本门师尊,要以礼相待,直至陶鸣飞百年。于是,他高深的武功惊艳江湖,豪迈的气概使大众敬服,众人遂将他的名字倒过来念,飞鸣,如奇鸟一飞冲天直至云霄,陶鸣飞被众星捧月般,无论走到哪里,都享受着至高的荣誉,有许多人争相恐后地要拜他为师,可是他以前没有收过弟子,现在就更加没有这个想法,因为在他眼里,这些人只不过是想出名,或者别有用心,每逢如此,他都会婉言谢绝;也有许多人要跟他一比高低,不过到最后都统统败在他手中;甚至于有些门派之间发生的争端,也会拉他去评理一下;或者要他去帮忙,碍着面子,他也要义不容辞前往。一眨眼冬去春来,花开花落,就这样的确热闹了几年。终于,他厌倦了这种生活,耳根从未得过清静,也好像没有了自我,发觉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有一天突然遁入深山老林中过起了隐居的日子,耳边没有繁杂的声音,也不用应酬任何事情,倒也过得自在,他没有征兆的消失,行踪成了武林中的一个谜,三十年来仍有很多人在寻找他,有为了学艺,有为了报恩,有的为了比试,更有的为了报仇……
当陶鸣飞沉沉地说出自己的原名时,突然感觉脑海里的记忆翻滚涌动,往事历历在目,心里不禁又唏嘘一番。
凌楚儿当然不知这段往事,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替柳豪城完成未做完的事。她紧追着陶鸣飞,道:“陶爷爷,我不管您是陶青山还是陶鸣飞,我只求您能教我武功,我完成了城哥哥的心愿后,便回来陪您,照顾您,天天打兔子给您吃,好不好?”凌楚儿近似哀求的话语,带着一种哭腔,让人听了,无不动容,陶鸣飞顿生恻隐之心,思考了片刻,跺脚叹道:“唉,老家伙也不知是不是前世欠了你们这些娃娃的,前一个是这样,后一个也是这样,也不知还要再来几个。好啦,好啦,走吧,丫头。”他这样说来便是答应了凌楚儿,凌楚儿转泣为笑,立即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师傅请受徒儿一拜。”
陶鸣飞忙扶她起来,道:“不要拘泥于这些繁杂的礼节了,楚儿,你起来吧,都折腾快一天了,也该回去了,唉,为什么伤心之人,总爱往深山里躲呢?”他一生没收过多少个弟子,现在突然却收了个女徒弟,心里难免有些愕然和无奈,但不知为何,隐隐又有些欢喜,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从未享受过天伦之乐,儿女之福,现在多了个女徒弟,年龄在自己的孙子辈,产生这种感觉也是自然的,何况凌楚儿又是何等的乖巧。
凌楚儿站起身来,连忙搀扶陶鸣飞,她对这位老人有种熟悉的感觉,也是她从小没有父亲的原因。两个人都缺失了人生世上其中的一种亲情,此时,竟产生了相依为命的感觉。
斜阳西照,一老一少走在山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各人都没有说话,心里还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事,凌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问:“师傅,听您刚才说的话,难道还有一个人,和我一样,都经历了有生以来最为痛苦的事情吗?”
陶鸣飞点点头,道:“是啊,他的经历可能比你还要痛苦几倍,已经有十几年了,也就是这样,也整整折磨了他十几年,神志变得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清醒时很正常,知书达理,文质彬彬,可疯狂起来,模样十分痛苦,也十分可怕,每当他发起疯来,我便要点他的穴道将他制服,让他熟睡过去,回想起来他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一直以来,我就在这荒山里寻找能解除他病魔的草药,最近好了点。只要他不再回想往事,不再被噩梦缠绕,那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唉。”
凌楚儿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的模样,难道是他么?忙问:“我和城哥哥上山时碰见过一个人,他叫章念,您说的是他吗?”
陶鸣飞一个劲地点头,道:“对对对,是他,是他,想不到你们已经和他见过面了,在这深山老林里,除了我,他便是第二个活人了。”
凌楚儿道:“当时他和我们聊了几句,我当时就感觉他内心很痛苦,想忘却又无法做到。师傅。您能说一下他的事吗?”
陶青山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天空,紧闭了一下双目,睁开时眼光中充满着悲怜之意,他回想起第一次遇见章念时的情景,也不由叫这个看淡了世态的老人为之心痛。
接着,他娓娓道来……
寒冬的夜晚,风刮得越猛烈,山中越显得寂静阴森,这里要比城里更加寒冷,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陶鸣飞在山中行走了一天,那是他每天都习惯做的事情,因为在他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件事,他要完成另一个人的一个心愿。
虽然凭着他锐利的目光,可以在黑夜里行走,没有任何的不方便,但他仍是提了一个灯笼,有一点光亮在手,在荒山野岭中才会感觉自己是一个活着的人。黑夜里远远看去,只有一点光点如鬼火般移动,诡异之极。
又是失望的一天,没有任何结果,陶鸣飞已经麻木了,有没有结果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就当作游山玩水罢了。
可是就在这时,寂静的林里有数条黑影呼啸而过,陶青山见惯了这种情景,知道是山里的野狼出来猎食,啐道:“这些畜生!又不知是什么东西要倒霉了。”他亲眼见过群狼撕咬猎物,场面非常血腥,不过,他遵循自然界里弱肉强食的规律,并不过多理会。此时刚要离开,却隐隐听到几声不同于野兽的叫声,他内功深厚,要比其他人更加听得清楚,立刻明白过来,应该是人的叫喊声!
莫非……莫非这些野狼猎食的是一个人!这个地方人迹罕见,气候环境恶劣,野兽层出不穷,到这个地方来,那可真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可是,现在怎么会有人出现呢?对于自己的同类,好奇心和一种强烈的责任心驱使他要去看一下究竟。他如一阵风,几个跳跃便到达发出声音的地方,为了不打草惊蛇,飞身跃上高大的树木,在树与树之间穿越,所过之处如履平地,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和掉落一片叶子,他的轻功实在是惊世骇俗!
就算此时已是寒冬,可山里的大树已经适应了这种温度,仍是枝叶茂密,只有那些生命力薄弱的野花野草已经是枯萎了,不过,待到春天一到,便又会重新发出新芽。
陶鸣飞从空中观察,黑暗里数头野狼的眼睛发出绿幽幽的凶光,死死盯着已被它们包围在中间的猎物,发出低沉的咆哮声,有点蠢蠢欲动地走来走去,只等着狼王一到,发出信号后便要扑上去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