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是非之地,有些事情难得糊涂,让你回去是为你好。”
柯蓝鸢说着,酌了口酒,“我知道你自视甚高,应是不想回去的,因此才让你长姐来劝你。倒是你长姐,对你感情虽好,可她一点儿都不了解你,还说让我准备回程的干粮就行了,呵,到底是远房表亲,不是亲姐妹啊。”
“柯掌柜真是好记性,不过我们毕竟只相识一月有余,很多事情您未必能看得透。”
“是么,在下看人的功夫也许没那么准,不过猜一个人的心思还是在行的,”柯蓝鸢看着她,摆弄着一旁的骨瓷杯,“想想上次我们月下品茶的事已经有些日子了,张姑娘今日来找我,恐怕不是兴师问罪那么简单吧。”
星梦微微点头,“您是聪明人,在下的确很想知道那晚的纪氏兄妹是何许人,看得出柯掌柜与他们交情不浅,想必这广福客栈亦是如此吧。”
“他们兄妹俩也就是有头有脸的官家子弟,平日里爱好风雅,和京里的纨绔子弟在广福客栈舞文弄墨聚会什么的也是常事,”柯蓝鸢笑了笑,夹了几片火腿给星梦,“这儿虽说是我柯家的祖业,不过常受照应罢了。”
“记得上次纪姑娘让您转交于我的《茶经》一书,无论是书的版本、印制,都不是什么平常之物,在下便明白他们不是等闲之辈了,”星梦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此时又给自己斟满了酒,“柯掌柜与这些人往来,定捞了不少好处,不过在下与您只是路人,无意打趣其中,何不就此放过在下呢?”
“啊呀,张姑娘说笑了,我何时与您为难了?要是因为几句话让您与您的长姐和侍女不快,在下便赔罪了,如何?”柯蓝鸢神色依旧平静,站起来做了个揖。
星梦见她如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她抬头看了看那朴树巨大的树冠,阳光从那上面星星点点地洒下来,很静很美的样子,她忽然想到儒燕,此时她应在西内接受重重考验,那儿的阳光是否也如这里一般透彻人心呢?
“今日应是个好日子,您可别先醉了,后面还有的喝呢,”柯蓝鸢朝外头的柯寻招了招手,待他过来后吩咐道,“你派几个人在门口迎候张姑娘的轿子。”
“不必了,我答应长姐在宫门口等她。”星梦站起身来,拱了拱手,“柯掌柜,今日不管长姐成败与否,还望您备好晚上的酒菜,咱们姐妹俩等着与您小酌几杯。”
见她远去,柯蓝鸢只是看着自己杯中的琼浆玉液,若有所思。
星梦刚走到广福的正门,看到一乘官轿停在面前,从上面下来的正是儒燕。她身旁跟着一位宫女打扮的老妇人,儒燕告诉她眼前的是自己的二妹,她亦面无表情地看了星梦一眼,点了点头。
这时候柯蓝鸢带着一群伙计也迎了出来,众人迎着那官轿好不热闹。
星梦知道宫里的人都是脾气大的主,也不气馁,又向那人行了个福身礼。
那人竟回了个礼,恭敬道,“妾身是西内的教习陈氏,奉皇太后懿旨送殿选秀女回暂住地,十日之后由妾身再来接人,如今人也送到了,奴婢告辞了。”说着就让那几个太监模样的人抬了轿子走。
“陈姑姑慢走。”星梦见她走出人群,便拉住她的手,将手上的一只和田玉镯拽到她腕上,“玉可辟邪除崇,姑姑身在天家,一路小心。”
那陈氏瞅了瞅腕上的饰物,又看了一眼星梦,嘴角微微一笑,“告辞了。”
星梦目送着她和那些轿夫远去,舒了口气,回头看到儒燕正笑着看着自己,不禁迎上去拥住她,“姐,我就知道,你一定行的。”
“回房里我跟你慢慢说。”儒燕在她耳畔低语道。
“嗯。”星梦点了点头。
这天晚上,和柯蓝鸢用过膳后,儒燕和星梦又回到了自己房里,一时间,谈笑风生。
“你知道那些老宫女是什么人的么?”儒燕趴在枕头上咯咯地笑着,星梦卖力地帮她捶着背,“什么人啊?”
“她们都是皇太后和皇后的心腹,一部分人以前是做管家婆的,脾气坏的不得了,”儒燕示意星梦把耳朵贴过来,“今天有个林氏就因为抱怨站的时间久了,被当场赶了出去,说什么永不能入宫呢。”
“也许对她下半辈子来说,倒是好事,”星梦轻叹了口气。
她以前听说过管家婆就是管着已婚配公主与驸马见面的老宫女,平时驸马都要靠行贿这些人得以与公主见面,好不威风,她们背后又有皇太后的撑腰,自是不可一世。
“不过,你性子出了名的好,她们应是挑不出你的错吧。”星梦趁儒燕不注意,在她腰间挠起了痒痒,惹得儒燕翻了个身与她大闹起来。
“就是今天的那个陈氏,你也看见了吧,以前是重庆长公主的管家婆,神气得很,”儒燕毫不留情地将星梦十指扣住,反过来挠她,嘴上却依旧是淡定的口吻,“不过据说长公主在皇帝面前告了她一状,念在她是皇太后身边的老人,就被贬到西内来折磨我们了。”
星梦也不甘示弱,在榻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道:“谁怕了你?这次玩真的是么?”
儒燕抬头看她,挑眉道:“来来来,都是怕痒的人,看谁先服输。”
于是两人开始了一场徒手搏斗战,一个挠腰间,一个挠头颈,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都躺在榻上不再动弹。
儒燕又气又好笑,道:“真没想到我俩庆祝初选成功的方法竟是挠痒痒,要是那老婆子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
“呵,那老婆子自己晚上还不知道去哪儿快活呢,我若不给她镯子,只怕她连你的名字都忘了。”星梦转头看向儒燕,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