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钺着急赶回地下二层与骆炀汇合,他在警察中躲来闪去,在通道、楼梯间与各式车辆之间寻找一切不起眼的犄角旮旯试图隐匿自己的行踪,完全顾忌不到这些鬼鬼祟祟的举动已经毫无遮拦的暴露在停车场监控摄像的广角镜头之中……
“发现负一层停车场有可疑人物,身着米黄色半袖衬衣、藏蓝色休闲西裤,正经过a5通道口向a4通道方向移动,请相关工作人员就近拦截查询。”指挥中心传出了明确的消息,附近的警察和保安立即向a4通道夹攻而来。
文钺满脑子都是欧阳、穆晗、王院长、骆炀……丝毫没有感觉到巨大的危险正向自己围拢过来,直到a4通道狭窄的楼梯间里传来近身格斗的击打声和骆炀的嘶吼:“看你们能挡爷多久”。
文钺三步并作两步冲将上去,却见骆炀已经身陷被三人围攻的境地,一个警察、两名保安,骆炀虽被围在正中位置,却看得出缠斗中他一直处于上风。警察的鼻梁骨应该是骨折了,外观能看出有些右歪,抹的腮上好几道斜横的血迹,却仍不时抬手擦着鼻血;左边的保安嘴角撕裂,颧骨挫伤;右边那位看起来一切正常,却一直捂着肚子,脸上痛苦的表情足以让人感同身受。
“开杀戒啊?!”文钺一愣,“看来是不需要我帮忙喽……”
“你想办法对付自己后面那一群吧,”骆炀话音一落,用舌头在右腮上顶出一个大包来:“没想到居然还中了一招?武君!”
“后面一群?!”文钺转身向背后看去:“果然是一群……我可没你那么能打!”
“尽人事,听天命!”骆炀撑开架势向文钺身边移动过去,直到两人背抵着背,“我教你的小拳,还记得么?!”
“太阳穴?!”文钺微微颔首:“不必狠下死手吧?”
大概是远离战场太久。文钺临阵竟然心软了。骆炀说过,一般成年人的拳头打击面大概是五十平方厘米左右,但如果在握拳时,以拇指紧扣食指将手绷紧,腕关节保持挺直以手指第二关节构成打击面,以尖锐的拳刃攻击敌人,其着力会更好。按小拳平均打击接触面积为11平方厘米计算,每打出一拳的压力压强增幅不言而喻。
以小拳使全力发出右勾拳准确命中太阳穴的话,轻则致人晕眩,重则即刻毙命。
战场上。为了国家民族利益,各事其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下以重手倒也无可厚非。可是现在的情况并非如此,文钺看着鼻青脸肿的对手,攥紧了拳头却又松开。
“情势紧急,不可恋战!”文钺反手拉住骆炀的手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两人一路横冲直撞、连拨带打。费了不少功夫才甩开所有的追踪者,逃出医院。天光在不知不觉间黯淡了下来,医院大门外就是闹市区,车水马龙,唯有奔跑才是最直接最有效的逃脱方式。
两人对视一眼,文钺默默地点了点头。骆炀的体能、耐力一直优于自己。美国集训的第一次20公里负重测试,如果不是骆炀,自己恐怕第一轮就会被淘汰……骆炀不止替自己背着重达40公斤的背包跑了四分之一的路程。最后200米更是硬推着自己坚持到终点。
骆炀在自己眼前奔跑着,这个场景暖的文钺心里踏实起来,他突然觉得空气分外清新且沁人心脾,文钺抬头看向前方,疑无尽头的道路。眼前虽然拥堵,远处却云淡风轻。一片柔美的橘色中氤氲着可期可盼的前景。
夕阳在林梢,粗壮的法桐窈窕着枝桠蔓延到天际。文钺追随着骆炀一路奔跑,他听到自己逐渐粗重的呼吸,搏动越来越快却越来越有力的心跳,胸腔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想要喷薄出来,却硬生生压抑着,无处释放。
骆炀在前方向自己招了招手,文钺想报以一笑,却觉得鼻头一酸。
原来思念发酵的味道不止轮回于恋人之间,热血兄弟也能深刻的体会到个中滋味。
文钺紧赶上几步,追逐中他突觉醍醐灌顶:原来迷局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株拼力生长、渴望茁壮的树,无论老根盘踞还是枝杈横生,都只为了捧住枝头这一抹斜阳。
可惜每棵树都执拗的盲目,他们捧住的每一丝光线都发自距离自己几亿几千万光年之外的星球,照耀并不是为了让你生长,而是为了让你谨记生命予取予求,选择权并不在你自己手里。
而那星球,看似只手可摘,却远在只能遥遥观望的太空……
看透了一切,顿悟了,便可以远离是非,成禅成佛么?!文钺给不出答案,他可以为了骆炀一句话,不问是非对错;可以为了乔妈妈半世照料,甘愿杀身成仁……每棵树都有太多的枝桠,砍掉有断臂之痛,不砍,最终祸累万众、岌岌可危。
文钺无从选择,穆晗也是。
她开着车,却别无后路可以退,只能将一行四人带回暮色去。
为了防止药力减退之后,王院长翻身看到穆晗。禹筱只能一路抱着他,让他面朝里躺在自己怀里末世游戏场全文。
他显然是看到了禹筱身上绑着的炸弹,所以一路上格外老实,即使已经能做表情动作,甚至能够出声说话,却依然很冷静的装傻充愣。
目的地一到,穆晗就先下了车,她按响了门铃,叫管家赶到大门口,吩咐他将一车人送进暮色,自己则到车库开了另一辆车在门口等着。
不多时,禹筱就在管家的引领下跑了出来,穆晗都已经安排妥当,小青跟欧阳在家照顾王院长,自己和管家带禹筱出去找人拆除炸弹。
王院长见过管家的,等他回复如初,还得嘱咐欧阳将他带到其他地方安置下来。
禹筱静静的坐在车后座上,心里止不住的打着鼓,她明白穆晗一定是要带她出去找专家拆除炸弹,但是她心里更明白,穆晗能找的人恐怕跟紫夜脱不开关系。如果那个人是自己认识或者认识自己的,那自己的背叛岂不是昭然若揭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起码不能让穆晗和管家觉出异样。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找人拆弹。”穆晗安慰着禹筱,“你不用紧张,那人是管家的老朋友,拆过的炸弹都够盖座宫殿的了,你这点儿小麻烦,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事儿。”
“是吗?!”禹筱挤出个笑容来,“那真是谢谢管家了。”
“不客气,”管家答道,“您是小姐的朋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天色渐晚,穆晗打开了近光灯,路程并不近,这让心底忐忑的禹筱分外紧张起来。
她觉得汽车似乎已经驶出了市区,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渐渐稀少了,就连道路两旁的路灯都越发稀少了,这条路行渐偏远,禹筱紧盯着前方的道路指示牌,距离机场高速还有50公里,这里……是哪里?他们……要带自己去哪里?!
他们不会是去紫夜吧?!禹筱在紫夜生活了近二十年,进出紫夜的路却只走过一遍,那天天色更暗,黑的泼墨一般,如果不是车头的大灯照耀着前路,几乎可以用伸手不见五指形容。禹筱那时还不叫禹筱,她那时被大家唤作徘薇,她很喜欢这个名字,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个公主,被捧在手心上,呵护备至的公主……
即使接受了绿光玫瑰,即使出去游学了五年,她依然是个公主,紫夜给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她有自己仆人、闺蜜、团队……她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任何一件事,亦能影响任何一个人。
可是现在,那些人,仆人……闺蜜……团队……通通没有了,通通死绝了,通通喷洒了鲜血在自己手上!
禹筱开始独自一人、孤军奋战,甚至沦落到听从别人的指挥安排,而那个人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自己只是个没有灵魂的工具、棋子,用过随手就可以丢弃!
禹筱脑海里突然分裂出两个声音,其中一个很温柔,她说:“回家吧。家乡发了大水,好歹回去一趟,用你的毕生所学帮帮那些愚昧无知的心灵逃亡者……”;另一个很强硬:“必须让乔妈妈血债血偿,你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救不了,奢谈什么救别人?!”
温柔的声音抚摸着禹筱的灵魂:“姐姐,我什么都不如你,我真希望能像你一样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即使让我从小离开家……真的,那个家除了给了我生命,其他的都是苦难。”
强硬的声音毫不示弱:“乔妈妈最擅长怀柔政策,你知道的,人世间最难掌控的便是人心,她对你好终究不过是要利用你!”
温柔的声音渐渐变弱:“姐姐,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唯一还拥有的只有你了……所以,求求你,不要再为我燃起仇恨的怒火……我只希望,你像从前的徘薇一样,幸福而骄傲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