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下垫着的就是齐沁手下最精忠的四十八位高手名单,穆晗已经细细品读了好几天,其中不乏擅长运营走私的“人蛇”。穆晗拿起手边的笔帽盖上,任何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乔妆即使已经逃脱,仅半天时间决定行程方式,也未免太仓促。而她在靖川除了能求助于自己,想必也只有与名单上这些人建立联系了。
照此推论,穆晗想知道乔妆的行踪并不难,只要从名单里找出“人蛇”的号码,给他打个电话就能搞定。穆晗合上笔记本,将其搁置一旁,顺手用笔帽划着摊开在面前的名单,一条一条浏览着备注栏里的简介信息都市之恶魔果实。
看得出齐沁在规整这份名单时一定很用心,她完全按照事件发生时的用人顺序排列,从擅长行迹跟踪的人手开始统计,再到商业间谍、破译专家、武林高手、爆破小组……甚至心理测评、谈判专家……还有赛车手、飞行员……最后才是笔迹鉴定专家、证照仿造高手、人蛇……
从设计对手到自我逃脱,滴水不漏。乔妆用不到那么多,她只需要一本护照,再有人蛇关照就足够了。穆晗手中的笔帽已经停滞在人蛇一栏……她拿起桌上座机的话筒,默默摁下了几位数字,号码还没拨全,她却犹豫了。穆晗轻轻叹了口气,撂下话筒,又抓起了咖啡杯,她想到齐眉那句发人深省的话——“顺其自然”。下属之所以要请示领导,其意义在于能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可自己得到的指示竟然是顺其自然,自己该怎么做才算顺其自然?
穆晗回想着,这一通电话里齐眉对自己说了好几次“有话直说”,可见齐眉并不是一个喜欢绕圈子的女人……但是每当自己提到乔妆的情况,她不是避而不谈就是岔开话题。甚至还要求自己“把精力放在关键的地方”,这个关键的地方指的是……?
穆晗很难忖度齐眉的话外之音,如果自己从现在开始权当乔妆这个人不存在,算不算达到了齐眉所要求的顺其自然?何止乔妆,是不是自己对欧阳、文钺、骆炀也应该不闻不问?
很显然,欧阳并不是紫夜的人,他一穷二白,登记在册的只有两张银行卡和两张信用卡,其中一张银行卡是工资卡,账目相当干净;另一张银行卡进出杂项不少。但是金额都不大,亦没有固定的收支项目进出;两张信用卡一看就是用来互抵消费的,显然欧阳在资金问题上并不宽裕。
骆炀的资金流虽然有问题。但是账目记录并不像紫夜的处理手法。他的银行卡和信用卡很多,包含所有的国资银行和大部分商业银行。帐下大笔进出项目有很多,感觉像是公司帐挂在个人名下结算。
联想到骆炀名下有一家咖啡店,穆晗特别注意每月月初的出账记录和月末的结帐汇总,将有可能是进出原料或者结算店面房租水电的项目排除。发现除了每月月底固定有万存进户口之外,几乎每到周末都会有一笔数额不等的大额款项经骆炀之手转账支出:最少的一次三十多万,多的时候达到二百多万,而且这些款项每周都会打到骆炀名下不同的开户银行,每次放不到两天就会被他以各种方式转出。
这种运作方式很像洗钱,而且手法拙劣。并不像专业财务人员做了手脚……穆晗支着额头,皱起眉来。咖啡店每个月万的收入,对于没有女朋友。开名车住豪宅的骆炀来说,似乎已经足够了,他又何必……穆晗右眼皮一跳,每一笔大额款项转出全都连零带整,骆炀从中并无收益。期间各笔汇入款项也没有渐次成比例收入,没有既得利益。骆炀一直在“学雷锋”么?!他若有那么大无畏的精神,又何必冒险装作一个混混接近自己,接近紫夜呢?!
骆炀现在可没有接近穆晗,更没有接近紫夜,他接近临江三桥了。早上送了欧紫媛回来,文钺已经在门口等着,他说要回临江三桥旧址再看一眼,文钺始终不信: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在暴风雨中被烧化了,甚至连点儿渣子都没剩下?!
六月底的天气已经很燥热,昨夜的暴风雨早已被今晨的暑气赶到犄角旮旯去了。大路边儿的花花草草都被晒的蔫了吧唧的,路面上更不用说,干的快要冒青烟了。骆炀一路开着收音机,跟着节奏小声的哼哼着,音乐声突然停住了,“下面插播一条新闻:因近日持续高温炙烤,一名58岁老人重度中暑正被送往靖川市中心医院接受治疗。据前方记者报道,该病人为滨海大道沿线环卫工人……”
“滨海大道?!声音再调大一点儿!”一直闭目养神的文钺听到这段新闻广播突然来了精神,骆炀赶忙将收音机声音调大了一些。
“老人被送医前出现了呕吐、抽筋等症状,抵达医院时已处于昏迷状态。至记者截稿时,该老人仍在中心医院急救中心接受治疗,这也是靖川市出现的首例热射病患者……”
“怎么了?”骆炀问道,“觉得哪里有问题?”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文钺摇摇头,重又闭上了眼睛凶鸟猎食图谱全文。
骆炀也不再询问,将精力转回了开车上。他知道文钺的习惯,一旦他开始思考,无论你说什么,他也听不到心里去了……
“到了。”白天重回这片空旷之地,比夜里看起来清爽的多,昨夜的暴雨在这里留下的印记大都被太阳抹杀了,只有几个大些的水洼里还泥泞着。骆炀靠路边停下车,熄了火。
见文钺没有动静,骆炀也没再出声,不知道文钺是在思考问题而听不到自己叫他,还是真的睡过去了。无论什么原因,骆炀都不想叫醒他。他昨晚一夜未眠,这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做医生的手术助理,以他的性格,一定是兢兢业业,半点马虎不得。
早上看到欧紫媛累成那副样子,骆炀猜想文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只是紫媛肯放手,承认自己累到虚脱,回去休息就是了,文钺却还硬要装作没事一样……
骆炀只好陪他干坐着,静等他醒来。谁知呆了不过两分钟,骆炀就已经觉得闷热难当,虽然与阳光隔着一层铁皮,但是被困在蒸笼里的感觉更加难捱,车顶根本阻隔不了太阳的热度,骆炀甚至担心这种破车,被烧化了都不意外。
正要重新打火启动空调,却听得文钺“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冷不丁的吓了骆炀一跳。
“醒就醒了,还打什么招呼?!”骆炀瞥了文钺一眼,“打招呼就好好打,干嘛吓我一跳!”
“到了多久了?”文钺倒很淡定。
“也就两三分钟吧,”骆炀打开车门,“下去看看?”
“当然,”文钺紧跟着下了车,“不亲自重返案发现场,怎么能得到第一手资料呢?”
“你想得到什么资料?”骆炀问道。
“还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乔妆绝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殆尽。”文钺一边说,一边凭着记忆走向当时他与乔妆碰面的位置,“别的不说,单以火化程序做个对比,现在的火化炉是从二百度开始升温的,第一阶段是烧纸棺和人体的衣物、脂肪,燃烧温度一般在四五百度;第二阶段是燃烧人体的肌肉、脏器和血液,这时基本要加温到六百度左右;第三阶段才能燃烧到人的骨骼,温度必须要达到百度的极高温。而这种火化方式已经是最经济最省燃料的成熟模式。”
“你的意思是……”骆炀听的一头雾水。
“国家为了节约资源、控制成本,你猜要经过多少次实验才能确定这样的火化程序标准?”文钺一本正经的问道。
“不知道,”骆炀被他问的更迷糊了,“你不是烧坏脑袋了吧?!”
“你记不记得欧阳说过,他之前曾经在这里见到过夜半女人荒野焚身的场景?”
“你是想说,她是被人烧来做实验的?”骆炀呲了呲牙,“你这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了吧?!谁能拿自己的命让人家烧着玩儿啊?!”
“如果她是被迫的呢?”文钺将手覆上额头,“谁?以什么方式?如何强迫她自动自觉的站在这里?开始燃烧之后为何不逃开?不求救?甚至不就地滚动试图熄灭火焰?!”
文钺给自己提出了太多无法面对亦无从回答的问题,他不自觉的垂下了双手,夹着胳臂,十指相抵,指尖胶着着打起圈儿来……
百度的高温烧完,至少还能给亲人留下一捧骨灰,乔妆得在什么样的温度下燃烧了多久才能达到气化的程度?何况昨夜的疾风骤雨,绝对能够起到降温降湿的作用……而且乔妆即使昏迷,也不可能在瞬时高温灼烧中没有半点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