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宋夫人与轻音到了跟前,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宋夫人无视了言致,郑重地同轻音介绍了随雯,说道:“随大娘子乃是京都首屈一指的才女,你父亲也认为大娘子之才,不输当世那些扬名于外的才子半分,你可得好好学学。”
“娘亲教训得是,女儿会学。”
宋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看向言致,脸色并不算和悦,却也还正常,只是说道:“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言致笑道:“有何不可?夫人请。”
随雯挑眉看向轻音,低声问道:“宋夫人这是不乐意你嫁入言家?”
轻音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感慨,随大娘子看似端庄持礼,可身为阿草最为亲密的友人,也同她一般口无遮拦,“娘亲才得了我这么个女儿,自然要多些怜惜,说不上乐意与否,她心中知晓这事不是她能决定的,只是想让言家看到我身后也是有人关照着的罢了。”
眸光一动,随雯深深地看了一眼轻音,这就是阿草所说的单纯不知世事?可她才来京都多久,就已经如此通透……这该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却又仍能保有本心?
“人活一世,无论何时何地何事都当遵循本心,若因着一些所谓的束缚而违逆本心,恐会抱憾终生的,你是聪明人,不当为此所困。”
随雯扯出一抹笑,却多少有些苦涩,是,她多聪明呢,九哥是榜眼,可她九岁就能写出更胜他一筹的策论,偏偏却为这件事所困良久,如今,她都十七了……再徘徊,又能徘徊多久?
然而,纵她想循本心而去,那个人又是什么想法?她敢,可他却不一定敢。
说完那句话,轻音神思也有些恍惚,似是想起了什么,随雯只顾自己,并未发觉,等随雯回头时,轻音已回过身同她人攀谈了起来,不卑不亢又进退有礼,一点也看不出她不过是来了宋家才学的这些东西。
言致同宋夫人渐渐离了众人的视线,言致在这样的场合向来很少说话,她再引人瞩目也不过是一瞬之事,她离开并无人注意,至于宋夫人,有一个早已能挡一面的儿媳,她更是轻松就退离了场中。
“梁姨有话,不妨直说,阿草拿您当长辈尊敬,自愿洗耳恭听。”
言致靠在柱上,与宋夫人平视,语气却还算恭谨。
宋夫人动了动嘴角,这是套关系?梁姨这样亲切的称呼都出来了,这言家人怎地都精得似猴,那定王世子不过是和夫君喝了几杯茶就让夫君觉得要真是自己的女儿,有几个都想嫁给他了,年轻时听说定王最是正直宽厚,是如何养出这样一双儿女的?
“郡主,明人不说暗话,四娘命不好,虽说遇到世子是天造之缘,可以她这样单纯的性子,如何撑得起言家这份家业,除非你们打算急流勇退,否则,就算有了我宋家这份儿出身,也仍是远远够不上的,你瞧瞧这个朝堂,这个京城,有安稳的时候吗?你言家又真能脱得了身吗?你也别把我当无知妇孺,我虽不如郡主女中豪杰,却也多少读过些书,该看得到的都看得到。”
言致看着宋夫人凝重的面色,缓缓勾出一抹笑,很真诚,带着感激,说道:“我决定明日请宝哥哥在酒楼吃一顿最贵的好生酬谢他,若非有他举荐,我也不能给轻音姐姐找到夫人这样好的娘亲,我想,我娘要还在世,也该也如夫人一般为我着想吧,可惜我只能羡慕一下了。”
宋夫人抿唇,面上带上了哀色,她也认识言致的娘,那个惊艳了京都的女子,同样以孤女之身嫁到了全京都最优秀的青年家中,上无翁姑婆母,下有小妾通房,连她,都是又小小艳羡过的。
却不想红颜薄命,留下一双儿女和丈夫就这么去了,可她也仍是京都圈子里女人们羡慕的对象,因为定王为她,至今未娶。
宋夫人自然也知道言致五岁那年因母亲病逝而重病不起,太医局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若非有诤言大师倾力出手,哪里会有今日的睿灵郡主。
“梁姨,言致说这些不是想让您伤神的,只是想说,我言家人还不需要后院的交际来维持地位,我娘不需要,我不需要,自然也不会让轻音姐姐去做,所谓子类父,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父亲已践行,我想兄长也不会是薄情之人。”见宋夫人神色间有些怅然,又接道:“再说了,我若只想给轻音姐姐找个家,而非为了让她风光嫁入我定王府,那莫非我言家不是更好的选择,何必费力找上宋家?”
轻轻扭头,看向天边,她语气间是对轻音的信任“轻音姐姐,只能,也只会是我言家媳。你又何必如此,有我这样一个小姑难道还不够好?”
宋夫人原本神色肃穆,却被她最后一句话逗笑,是啊,全京都上哪儿去找一个比言致还好的小姑,有不起的,这样一个为兄长嫂子精心谋划,又将未来嫂子全心当作亲姐姐来亲近的小姑,有不起,哪里都有不起第二个。
“轻音姐姐十七了,再拖又能拖多久?我哥哥今年也才十八罢了,我如何会是替他急?男儿家,及冠成家多得是,您是京都长大、嫁人再到如今的,我言致毫无畏惧,却不会任由那些东西压到我所重视的人身上。仅此,近几日家父会亲自上门提亲。”起身走人时,言致回身长揖及地,说道:“再次谢您真心为轻音姐姐思虑,言致万分荣幸。”
回去时,正好开宴,身着浅绿色衣裳的婢女来往不绝,轻音抬手指挥,低头安排,自然而又从容。
言致方才回神,无奈一笑,有些尴尬,她方才的话似乎太过咄咄逼人了,宋夫人哪里是不愿意将轻音姐姐嫁入言家了?不过是想多替她谋划几分罢了,竟就让自己话赶话逼得宋夫人无言以对了。
见到她,轻音亲密的拉了她的手入座,左手边正是随雯。
席间谈论的,首饰衣裳八卦,偶尔一两句为花赋诗词言致皆聊无兴趣,随雯更是兴致缺缺,二人对视一眼,提出离席的歉意,二人向来如此,今日在宋府亦算是坐得久的了。
轻音亲自送了二人离开,行至二门处,她轻轻拉了言致的手,附在她耳边说了句:“本是男儿身却作女儿面。”
言致眉心一皱,再难放下,随雯见她如此,上前一步拉过她,笑道:“那我们就先走了,改日我邀你一同去看看定王府,那可是仿了南方的建筑,别有风味,不输宋府。”
“好,慢走,改日约。”
“不必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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