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水蓝底十锦月季花锦缎通袄袍,长长乌发松松挽做一个流苏髻,上面斜插一支白玉凤纹钗。
——华贤嫔永远都是那幅清雅如菊,端庄出尘的模样。
“小姑姑!”慧娘望着那盈盈进殿来的华曼娘之时,华又廷已经快步上前施礼。
“廷儿,什么时候回来的?”华曼娘微笑着问华又廷。
“回来几日了。”华又廷答道,态度亲热又不失恭敬。
“愣着干什么?见过你小姑姑呀。”看一眼一问一答的两人,云皇后对慧娘道。
“小姑姑。”慧娘上前。
华曼娘对慧娘点点头,脸色不自禁的淡下去。
华曼娘又向云皇后施礼。
“你来的正好,本宫要留廷儿两口子用膳,可这两口子不吃,你来陪本宫用饭吧,御膳房弄了江米酿鸭子,滋味一定很不错。”云皇后则笑着对华曼娘道。
“是吗?那曼娘谢娘娘了。”华曼娘赶紧道。
听了这些,华又廷也就没有再多说,然后再次向云皇后辞行,又向华曼娘辞行,之后便和慧娘一起出来了。
夜色弥漫中,一辆马车飞驰在街道上。
“怎么了?累了?”感觉到身边慧娘的沉默,华又廷转头问道。
“有点!”慧娘点点头,愣了一刻,忽然看他一眼道,“华贤嫔比你大不了几岁吧。”
“嗯,三岁,她是祖父一个远方兄弟的女儿,很小时就来了华家,养在祖母膝下,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说到最后一句时,华又廷那张绝姿的脸上中闪过悠远的回忆神情。
慧娘又点点头。
一起长大的,那算不算是青梅竹马呢?
前世因贞娘那首饰楼旁落华敏娘之手的事,她恍惚记得听过这样的流言,那就是这位先皇的贤嫔娘娘与那男女通吃、恶名昭著的摄政王有染。
正是为了讨好这位先皇的贤嫔娘娘,那摄政王才留下了贞娘那首饰楼……
“我去七皇子哪里时皇后娘娘没有为难你吗?”华又廷转开了话题。
“你说呢?”慧娘笑望着他,清亮眼波映着车厢小几上的烛光,带出一片潋滟。
华又廷看的一阵失神,一把揽她入怀,“我说……一定有了,说来听听吧,看看我的娘子是如何应对皇后娘娘的。”
慧娘将手插在他的手臂与身体之间,“没什么好说的,皇后娘娘问了我一个问题,我说我也不知道,她惊奇一阵,又鄙视我一阵,后来也就算了。”
“什么问题?”华又廷听了立刻问。
“她问……我怎么就得了你的心?”慧娘沉默了一阵才道。
华又廷一愣,然后看向慧娘,“你想知道吗?”
“当然。”慧娘点头。
华又廷的目光从慧娘脸上移下,落到前襟上,然后唇角勾起一丝轻曼笑意,“玉峰巍峨起,樱桃艳艳红。”
慧娘一愣,然后一阵小脸瞬间一阵爆红,“你……无耻……”边骂着,一把将他推开。
华又廷看着她,又笑,“别生气,开个玩笑。”
慧娘依然不理他。
华又廷也就没再多说,转头去挑几上的灯。
“皇后娘娘……说了什么?”
荷风苑的正屋里,看着那一脸不愉的嗅着手中香料的慧娘,任妈妈小心的问道。
今日二少爷带姑娘去见皇后娘娘,姑娘回来后脸色就不好,想来也应该是那皇后娘娘说了什么。
“我没事,只是……累了。”慧娘看一眼任妈妈。
任妈妈蹙蹙眉。
“妈妈,时候不早了,我想歇下。”慧娘将手中香料收起来,起身道。
“可是二少爷……”
刚到家华又廷便被华正兴叫去了。
“不等他了,还不定到什么时候呢。”慧娘道。
任妈妈也就不再说什么,让翘儿进来伺候歇下。
慧娘在床上翻覆了一阵,也就睡着了。
不知睡到几时,忽然感觉有人在摸她的头。
她一下子睁开眼,对上的则是一双深邃的眸子。
“醒了?”一身茧绸中衣的男子坐在床边,衬得窗外的月光也瞬间黯淡失色。
慧娘收回目光,点点头,然后往里挪了挪身子,侧过身子。
身后一直手臂环上来,她欲躲闪,但那手臂却用了力气,所以挣了几挣也没挣开。
“我白日那是真心话。”之后华又廷忽然低声开口。
慧娘一愣,一下子就转过头来,瞪他。
“觉得我无耻龌龊?”华又廷笑,但慢慢就又正色下来,“其实……我也这样觉得,特别是在岭南总梦见……梦见撕开你的衣服的时候……不过,对别人,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边说着,白玉的面孔也泛起红晕,深邃眸底也有着难掩的赧然与难堪。
看着眼前那难得窘迫的剖析自己的男人,慧娘“噗哧——”就笑出声来。
“还敢笑?”
一声后,只觉一阵天翻地覆,身子已经被压在下面,温热的吻密密落下……
就在这对夫妻情浓意切之时,有一个人却正陷在噬心的醋意与嫉妒里——
“好了,不用说了,国公爷宿在了何姨娘处,我已经知道了。”洛氏冷着脸,对那在外面探听了一番回来后正打算向她禀报的张妈妈喝道
张妈妈不敢说话了,垂下头。
洛氏一双手紧紧抓着身上迎枕,那迎枕上刺绣的那牡丹被她揉的一片皱,“到便宜了她……”
“夫人,国公爷也不过……不过是故意和您赌气,不然何姨娘又什么时候入过他的眼……”张妈妈看她半响,然后小心的劝道。
“赌气?他可以赌,我又怎么赌得起?”洛氏却又很快截断了她的话。
她才不是那些愚蠢妇人,与自己的丈夫杠着,直到感情耗尽,直到那些别有居心的插进来。
再说,敏儿的事迫在眉睫,再不打算就晚了。
张妈妈不敢再多说了。
洛氏沉吟了片刻,又看向张妈妈,“你亲自去一趟毓秀园,让敏儿过来见我。”
“大姑娘,可是这会儿……”张妈妈听了并没马上动,而是看向外面的浓浓的夜色。
“她就是睡了,也让她起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和她说。”洛氏一脸不容商量的催促张妈妈。
“是。”
张妈妈见了,也只有转身去了。
“娘,您干什么?都这么晚了?”
工夫不大,身着玫瑰紫缎子披风的华敏娘跟了张妈妈进屋来,不过美丽的脸上满是不高兴。
洛氏看她一眼,指指身边的位置,“坐吧!”
看母亲面色严肃,华敏娘不敢再多说,撅着嘴坐下。
之后洛氏又看向张妈妈。
张妈妈自然知趣,赶紧招手领了门口一般丫鬟退下。
等屋子里只剩了母女俩,洛氏才有看向华敏娘,“敏儿,前日去郡主府,你外祖母有没有带你出去?”
“有!”华敏娘点头。
“那有没有见到欧阳太太孔氏?”
一听这话,华敏娘立刻红了脸,小声道,“见是见了,可……可那孔氏被一帮夫人们围着,根本就没和外祖母多说,外祖母更没机会将我介绍给那孔氏。”
洛氏听了蹙蹙眉。
就知道会这样!
前些日,一份治理川西旱灾之后又起的蝗灾的奏折,让这位状元郎深得皇上的垂青,如今已经开始频频出入御前,许多人都在纷纷猜测他会是下一任侍读学士。
这样的年轻才俊,再加上孔家的威望,怎么会不有许多人打主意呢?
而如今败迹已现的郡主府,自然没机会被人奉在前面。
“敏儿,你也见过这欧阳烨,你觉得他如何?”沉默了一阵,洛氏忽然又问华敏娘。
“娘……”华敏娘听了,一张脸更红了,吃惊的看向母亲,“你这话……这话又怎么问我?”
洛氏自然明白女儿指的是她这番大胆言辞,但如今也顾不了这么多,“我当然要问你,如果你觉得他好,值得你花心思,我们就花些心思,将他弄到手,如果你觉得不值,就算了。”
出身寒门,必然懂得忍让。
而且孔家家训,家里男子,除了无后外绝不纳妾。
这相当适合女儿,不过最终还是要看女儿的意思。
听了这话,华敏娘又是看向母亲,当对上母亲那满脸郑重神情时,她知道母亲绝不是和她说笑,所以也就暂时收起惊异与羞涩,点点头,“当然值得,我……我就觉得他很好……”
那年海棠宴,她曾经偷偷看过那欧阳烨。
只一眼,她就从心头深深喜欢上了这位男子——
碧绿的湖水边,绚烂的海棠树下,浅蓝衣袍的男子案前独坐。
不同于父亲的英武肃杀,不同于大哥的粗勇草莽,不同于二哥沉冷寡淡,不同于三哥的瘦弱文酸,也不同于舅舅的油头粉面。
他是俊逸的、温润的、清雅的、健朗的、卓越的、洒然的、多才多艺的。
听莹莹嫂子说过他吹埙,能让一街人跟着喜跟着忧……
看着女儿那副娇羞的小女儿模样,洛氏也知道女儿已经对欧阳烨心仪已久,这让她觉得放心。
“敏儿,如果你真觉得他值得,那你附耳过来,我和你说……”之后洛氏又对女儿招招手。
母亲曾经托人委婉的给女儿向欧阳烨提过亲,但却又被那欧阳烨委婉的拒了。
既然提亲不成,那她们母女也只好自己谋夺了。
看一眼母亲,华敏娘微愣一下,然后上前,只不过在听完母亲低声嘱托的话时却禁不住叫了起来,“要这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