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咔嚓——”
看一眼碎了一地的茶盅茶壶,再看一眼那满脸怒气的洛氏,张妈妈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发泄了一通的洛氏终于平静些了,却依然握着拳狠狠地骂,“肖氏这个贱人,一点是故意的,先让丫头勾引泽儿,再故意吊着泽儿,如今害了泽儿,又害了我那孙子,这奸计一定是她早有预谋的。”
昨日她好好问了莹莹,莹莹终于将事情全部说与了她——
儿子看上了肖氏的丫头,莹莹是个大度的,拉下脸来去向肖氏讨,并且承诺会抬那丫头做姨娘,却没想到肖氏不给。
心情郁郁的儿子偶然被友人拉去喝酒,竟然见一个卖唱的小戏子与那丫头长得十分像,所以便每日都去那酒楼听那小戏子唱曲,却没想到一日竟然遇见那同样去喝酒听曲的襄阳侯世子,两人因谁先谁后的问题争执起来,然后大打出手……
“夫人消消气。”见她平静些了,张妈妈才敢开口劝她,一边劝着,一边走进,将她脚步那些碎瓷渣捡起,以免伤到她的脚。
“让人进来收拾。”洛氏看一眼那一地的狼藉。
“是。”张妈妈应一声,然后去门口叫丹心和碧水。
“人老了,这手脚也不利索了,弄成这样,幸亏夫人是个宽厚的。”张妈妈对两个丫头说着,一边说还一边满脸歉意的看洛氏。
见她这般知情识趣,洛氏脸色也禁不住缓了,看她一眼,“好了,别这么多话了,快让她们收拾吧。”
张妈妈赶紧点头,丹心碧水也赶紧收拾。
碧水的目光落在那沾了茶渍的衣袖上,然后又赶紧移开,继续垂头收拾。
很快便收拾干净了,然后两个丫头退出去。
“丹心姐姐,你先去洗手吧,这里我先盯着。”一出门,碧水便对丹心说。
“好吧。”丹心看一眼自己那沾了污迹的手,走了。
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碧水又四顾一眼,见无人,这才又悄悄转身,蹑手蹑脚的回到了那屋子前……“碧水说,夫人很生气,将那套最心爱的茶具都摔了,然后还说是不会放过您的,张妈妈问她要怎么对付您,还说二少爷可要快回来了,夫人却说,回来又怎样,依然有的是机会,只要等时机就好。”荷风苑里,任妈妈低声向慧娘秉着。
慧娘听了则是一阵蹙眉。
华又泽这事,又怎么可以怪在她身上。
当初要不是洛氏算计她被禁足,她又怎么可能让汀兰过来见她,要是汀兰不过来见她,华又泽又怎么可能认识汀兰,说到底,这根源还不是在洛氏身上。
再说,就是华又泽,妻子重身待产,不一心一意的照顾妻子,却去觊觎弟媳妇的美貌丫头,讨要不成,又寄托与小戏子身上,还为这小戏子与人起争端。
这不纯粹是游手好闲、无事生非吗,但洛氏却将这事情怪在她身上,这不是不讲道理是什么?
“县主别担心,老太君过几日才回山上,这会儿夫人应该还不敢怎么样。”见慧娘沉默,任妈妈又道。
慧娘听了则是看她一眼,笑了,“妈妈,这话你说过。”
任妈妈一愣,也笑,又道,“二少爷不也快回来了吗。”
慧娘听了又笑,点点头,然后又对张妈妈道,“明日让翠姑姑从铺子里多拿几套水米分胭脂给碧水,她姐姐要出嫁了,我们就送她些小礼吧。”
已经近年关了,华又廷也的确该回来了。
她当然希望华又廷尽快回来,但却又不愿完全指望他,因为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不过只是令慧娘和所以人都能没想到的是华又廷不仅未按时回来,还失踪了——
腊月初二那一日,和他同去南越的王副将让人飞速送信回来,说和亲之事还顺利,只不过他们回来的时候,却遭遇了岭南之乱的主谋,他们立刻派人和南越交涉,要将这战犯带回大新。
南越表面上应了,但私下却有人给那几人通风报信,那几人当晚就带众多人马突袭了大新的队伍。
为了保护使臣蒋大人,华又廷浴血奋战。
蒋大人一众顺利突围,但华又廷却不幸身中箭矢,落入了岭南齐天涯下面的红河里。
蒋大人当即让人下水打捞,但整整捞了三日也未有任何发现。
之后蒋大人一面急急赶回京城复明,一面留了人继续寻找。
但这事情从发生到今日将信息带到京城来,已经二十多天了,却依然毫无消息,且华又廷失踪那日,身上还带着箭伤。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隆和帝震怒,立刻派骁骑尉的副统领荣大人前往寻找。
而华国公则是当场昏厥,刚刚经历了大儿子胡闹一事的他,没想到次子有出了这样的事,这让他真是又急又忧又痛心。
慧娘听了这个消息后,起初是难以置信的,前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摄政王难道真的遇险了?
后来她慢慢的就信了,又有什么不可能,自己不是重生代替静娘嫁给他了吗?薛宁不是没有变成傻子吗?
这样想着,渐渐的她只觉手脚冰凉,心也越来越空,周遭的世界也一片灰暗。
直到这一刻,她好像才示意到这个人已经深深的占据了自己的心。
“县主,别太担心,皇上不是已经派人去找了吗。”任妈妈安慰她,但出口的话却有些没有底气。
使臣大人已经让人找了这些日,皇上派的人最快也要半月才到岭南,再半月,也就过了四十多天,就是真有生存的机会,十分渺茫了。
另外,还有消息传,其实那些叛乱战犯进了大新人的营地,主要针对的就是华又廷。
他们是记恨他,打算着就是置他于死地。
华又廷落入红河的事,这些人自然也能打探到,假使真活下来,这些人也还会二次劫杀的。
“妈妈,扶我进去睡一会吧,我累了。”慧娘未接任妈妈的话,对任妈妈招招手。
任妈妈担心的看她一眼,终于什么也没说,上前扶住她。
进到寝室,躺在床上,慧娘的泪水不知不觉得落下。
年关已近,上京城里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但华国公府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一晃又十来日了,华又廷依然没任何消息,华正兴终于病了,一连几日都未上朝。
华国公夫人也满是焦虑,接连走了好几座寺庙,为丈夫求福禄,更为次子求平安。
据说十分虔诚,经书一抄就是几卷,祈祷一跪就是半天,去那座庙里都大量的添置香油钱,使得上京人禁不住对她交口称赞:心疼丈夫也就罢了,竟然这般心疼庶子,哎,难得呀。
“哈哈……今日我又正佛前许愿,希望那贱种死在外面,永远也别回来。”但没人知道的是,白日在人前做足了贤妻良母姿态的人,晚上的时候却是这副模样。
张妈妈看着她,也笑,“其实夫人不用这般的,依老奴看,二少爷是回不来了。”
却没想到话音一落,立刻遭到落实反驳,“话可不要这样说,那贱种可是命硬着呢,当年将他弄到西北去,他不也照样活着回来了吗。”
“西北不是有权家的旧部吗,可这岭南根本就没权家的人呀。”张妈妈又赶紧道。
“说的也是,”洛氏听了又笑,“呵呵……不是一心想着抢功吗,看看这次还怎么抢。”
“是啊是啊,世子虽没沾这功劳,但至少还好好……”张妈妈又继续附和,但说到这里才突然想起华又泽并未好好的,而是躺在书房里养被家法惩治的伤,所以又改口,“但至少平平安安的,平平安安就是福呀。”
洛氏听了点头笑。
“对了,夫人,这会儿应该是对付二少奶奶的最佳时机了吧?”之后张妈妈又建议道。
洛氏听了,看她一眼,不赞同的摇摇头,“这会儿,这会儿对付她只会惹人疑心,收拾她是早晚得事,如今这贱种又死在外面了,收拾肖氏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张妈妈听了,赶紧点头。
……
“县主,歇歇吧,您这样身体是受不了的。”深夜,任妈妈看着桌前正埋头看账本的慧娘,劝道。
“再看完这些。”慧娘头也不抬。
任妈妈见了,禁不住叹息一声,转身去帮为慧娘端了一碗热牛乳来。
慧娘并未动那牛乳,抬手继续翻页。
并非她想这样自虐,实在是不找点事做,心情实在难受。
她已经告诉自己,不到彻底证实华又廷再无生还的一刻,决不放弃。
她还是不相信这人会死……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低低的呜咽声,任妈妈立刻看向慧娘,而慧娘则是蹙眉,对任妈妈吩咐,“妈妈去告诉雪燕,就说我想吃水饺,让她包来。”
从消息传来,雪燕不知每日自己哭哭啼啼的,还讽刺她不哭。
她一生气,就给她布置许多事做。
“是!”任妈转身去了,慧娘则是看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又低下头。
事实证明,慧娘是对的,因正月十五这一日,忽然王副将再次传了令人震惊的消息来,那就是华又廷回来了,而且已经到了上京城外,马上就要京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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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