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基书只是信心动摇,金育良则以毫无信心。
在他呆滞目光下,叶余讲出了三个漏洞,完全证明了粉彩鼻烟壶为现代仿制品,得到了现场绝大多数顾客的认同。
而朴基书作为专家,从叶余讲出第一点后他就明白,叶余又对了,他再次打眼,他的十件拍卖品,已经有三件都为赝品。
朴基书的十件拍卖品,有五件都是瓷器。
从粉彩鼻烟壶开始,到琉璃厂捡漏的三件,再到最后的乾隆笔筒,五件瓷器,叶余一共讲出了十六处破绽,平均每件三个,别说三个,只要一个,就能证明东西有问题。
五件瓷器讲完,朴基书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那里,脑门子上全是冷汗。
他的信心,完全被叶余击垮了。
至于金育良,此时早已没了任何声音,连身边的人叫他都没搭理。
还剩下三件叶余还没有去点明证据,但此时所有人都坚信,这三件,同样有问题。
“这幅黄胄大师的《飞鹰图》,我不得不承认,对方仿制的很成功!”
叶余来到第八件拍卖品前,升龙公司的员工急忙主动帮他打开面前的卷轴,露出了里面的图画。
升龙拍卖公司的员工,眼中充满了畏惧。
他们对叶余的感情是复杂的,可以说是恨,但因恨而惧,他们害怕这个无所不知,一次次打他们脸,打的他们已经毫无知觉的年轻人。
因惧而敬,可作为同行,他们对叶余这丰富的知识,变态的眼力也是极为敬佩,他们全都承认,叶余的实力远超于他们,甚至不少人从叶余身上还学到了很多东西。
因敬而畏,几乎没人敢再与叶余为敌,说叶余一个人打垮了他们,毫不为过。
此时不用叶余主动去说,对方也开始主动配合于他。
“仿制的是很成功,但仿制毕竟是仿制!”
叶余轻叹口气,又让旁边的人打开投影仪,并从网上找了几幅黄胄大师的作品来展示,继续说道:“黄胄大师,擅长写生,所画的动物、人物生动形象,大家都知道徐悲鸿大师擅长画马,他的马非常出名,齐白石大师擅长画虾,这两位大师的名气,哪怕不懂画的人都知道。”
“还有黄永玉大师画猴出名,著名的80年猴票,就是以黄永玉画的猴为原型,而黄胄大师所画的驴,一样是全国闻名!”
叶余简单介绍了几句,聊聊几句,不仅凸显了黄胄的地位,也让大家对黄胄有了最简单的了解,这是位擅长写生,并且画驴出名的国画大师。
“这幅飞鹰图,虽然模仿的极像,不仅做到了形似,还做到了神似,但模仿毕竟是模仿,每个人的习惯不同,连相同的指纹都没有,更不可能有相同的画!”
叶余让大屏幕镜头对准飞鹰图,拍下了一张清晰照片,随即让升龙的技术员将照片固定在大屏幕的一半,另一面,则是网上下载下来同样属于黄胄大师的作品,进行对比。
首先进行对比的,一样是鹰画,黄胄大师画过不止一幅鹰。
“两幅鹰,动作不同,但乍一看去,很是相似,很明显是一人之作,大家是不是这么想的?”
叶余站在台上,如同老师,连侯超都跟着点头,侯超玉器和瓷器一般,但书画上还是有些造诣的,谁让王建最喜欢的就是字画了。
他们公司,也是字画部最为重要。
这两幅画,看起来真像是一人所画,反正他是分辨不出来。
“我刚才说了,相同的指纹没有,相同的画更不会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甚至这些特点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习惯而为!”
叶余找出一根细长的棍子,直接以大屏幕当黑板,就这么说了起来。
“先看这里,大家记住这一笔提的力道和方向,再看这里,同样提的力道和方向,有没有感觉到不同?”
叶余指的是两幅画中,老鹰的翅膀一边,画法极为相似,但经叶余特意提醒,很多人马上发现,虽然画法相同,但这一笔的力道却有着明显不同。
电脑下载的画上面,力道在上,上面着墨稍微深一点,旁边的拍卖品飞鹰图,力道在下,下面的墨迹稍稍浅点。
再有便是力道,虽然是简单的一笔,可很多人还是看出,这一笔的力道确实有着区别,同样一在上,一在下。
不过若没叶余提出来,根本没人会在意这一丁点的细节,毕竟两幅画的相似程度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记住刚才这一点,下面我们继续看!”
叶余依然保留着飞鹰图,左边网络上下载的高清图却让技术员不断转换,每转换一次,他都会指出几笔,都是和刚才那一笔差不多的着笔。
无论是鹰,又或者是驴,又或其他,网上这几幅的着笔完全相同,只有拍卖品飞鹰图不同。
不用叶余再去解释,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黄胄大师的一个习惯,着笔的习惯,飞鹰图和黄胄大师的着笔不同,已经属于反常。
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细节,但这个细节,已经足以对这幅画的真伪产生冲击。
这种末支细节,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甚至黄胄大师自己都有可能不知道,就是平时的一丁点的习惯而已,但在叶余的极眼之下,全部暴露。
对这个结果,朴基书已经麻木了,金育良则压根不再去想,反正他已经知道了最终的结果。
叶余说十件全是赝品,那就十件全是赝品吧,都七件赝品了,多三件又能如何?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大家再看这里!”叶余再次指出一个细节,同样是黄胄大师的习惯,在飞鹰图上没有。
“还有这里,众所周知,黄胄大师乃是右手作画,这里却是左撇子所画,这种画法,也只有左撇子才能画出!”
叶余最后给了这幅赝品致命一击,这幅飞鹰图,竟然是一个左撇子画出来的,还真是讽刺。
叶余指出的最后一点,现场有少数收藏家已经看了出来,确实出自左手,带有左手画的风格,只是之前谁也没在意过,更没想到这幅画中还有左撇子的痕迹。
朴基书本身就是专家,他便是看出左手画法的人之一,这幅黄胄的《飞鹰图》,哪怕他看来,也是赝品无疑。
换成别人,可能还会狡辩会不会是黄胄大师故意用左手作画。但他不会,他是个自傲的人,他很清楚这种狡辩根本不存在,为一个不存在的事而颠倒黑白,自傲的人做不出这一点。
“还差两个,快结束了!”
金育良仿佛松口气,心里竟然期盼快点结束。其实他可以强行结束,不让叶余继续说下去,但叶余之前所说的每一件赝品,完全都是证据确凿,言之有据。
此时的他不知道出自什么心理,竟然想着让叶余说完。
或许是破罐子破摔,又或者是对朴基书的怨恨,十件拍卖品可全是朴基书的,是朴基书送到他们拍卖公司,现在他们拍卖公司要完了,他也不想让朴基书好过。
说来也怪,这一会他对叶余的怨恨,反而比不过朴基书。
不仅仅是他,升龙拍卖的人全部如此,也有可能是因为朴基书之前的狂傲,现在出了问题,所有人第一个恨上的就是他。
最后两件是古代字画,一幅书法一幅画,也都是名家之作,只是在过去并不出名,最近几年渐渐才被追捧。
这两幅更简单,用的纸都是近代的,破绽更多,叶余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便将两幅画的真面目揭开。
至此,十件赝品证据叶余全部讲出,现场所有人心服口服,包括朴基书。
叶余的证据他根本无从反驳,作为现场水平最高的专家,他更清楚叶余所说的全是对的。
十件拍卖品,全是让他打眼的赝品,朴基书现在自己都在怀疑人生?他真是韩国有名的收藏家,鉴定家吗?连续十件赝品打眼,家里不知道还有多少赝品存在呢。
而且想想,他之前预展故意标出的捡漏行为显得多么的可笑。
升龙公司的这场拍卖会,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等叶余说完,侯超立刻带着张东亮来到叶余身边,保护着他。
这一刻的侯超充满傲气,神采飞扬,就差点大吼:【看到没,看到没有,这就是叶余,是我们公司的叶余,利达拍卖的叶余,你们这些渣渣,被赝品打眼了还不知道。】
可惜了,这种话他没说出来,否则叶余肯定会给他点赞。
“金,金总!”
本想嘲讽金育良一番的侯超,看到神情完全失落,甚至没点生气样子的金育良,讽刺的话愣是改成了打招呼,而且不在是叫外号。
“侯总,让您见笑了!”
金育良整理了下衣襟,强行提了提精神,还对侯超微微一鞠躬,他这个样子反而让侯超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金育良只是和侯超打了个招呼,又走上台,对叶余也轻轻鞠了一躬。
“感谢叶先生的指明,让我们避免了重大错误,没有将这些赝品拍出去,否则,我真的是罪人了!”
金育良的话,其实侯超最为理解,这会侯超也是面色凝重,丝毫没有刚才打败金育良的快感。
他们拍卖公司虽然不大,但背后的集团公司都很大,为了集团公司的荣誉,也不可能去拍卖赝品,哪怕不是故意的也不行。
此时此刻,最理解金育良的只有侯超,哪怕叶余也无法全部理解。
“诸位,因为我们的失误,让这批赝品差点流入大家的手中,我金育良代表升龙拍卖向大家郑重道歉!”
金育良在台上对着台下,深深的一鞠躬,侯超之前所有的快感,完全消失。
金育良这一弯身,只有侯超清楚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今天所有的一切,责任他金育良全背了,这样的责任,也只有他能背的起。
升龙公司的总经理,金育良肯定做不了了,集团公司若是讲些人情,他还有机会辞职,若是只为公司声誉着想,他甚至有可能是被开除。
即使是辞职,拍卖公司肯定没人会要他,其他行业知道他出过这样的事故后,又有谁敢用他呢?
即使有用的,工作也肯定大不如今。
兔死狐悲,侯超这会反而同情起金育良,甚至生出如何去做,才能帮帮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