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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玛丽塔 上(1 / 1)

她在梦中。

王冠悬顶,金发衬着朝阳,一袭华丽的天鹅绒长袍拖到地上,珠宝挂满了脖颈和手指,众人跪倒在面前,人们争相触摸长长的裙摆,高呼她的名字,玛丽塔。她优雅的微笑,一一触摸众人的额头,就像触摸心爱的猫一样。

突然间,一段宽大的阶梯挡住了视野,将她与众人分隔开,只留下她一人在一片寂静的空地上,唯有金色的阶梯光芒耀眼。她眯着眼睛抬头向上看,光芒让人感到眩晕,但顶端的东西却清晰可见,那是一张巨大的王座,镶满珠宝的扶手似乎在呼唤她。

她望着王座迟疑片刻,待回过神来,才发现四周的空地正在被黑暗腐蚀,那黑暗正向着她袭来,除了眼前的阶梯外没有任何出路。她慌张的向上跑,那阶梯并不漫长,尽头就在眼前,王座触手可得。但每当她迈上一步,阶梯就多出两层,王座也离的越远,她疯狂的迈开双腿,阶梯也疯狂的变长,最终她发现自己站在半空之中,前方已经看不到王座的影子,身下万丈深渊。

她颓然的坐下,想要休息一会儿,楼梯却轰然倒塌,她惊骇的尖叫,王冠被落下的飞石砸落,长袍被狂风吹的粉碎,只有珠宝像沉重的锁链把她紧紧锁住。坠落的时间并不漫长,当她感觉到安全时,那些消失的人群再次出现,但却在跪拜另一个站在高台上的人。那人发现了她,发出嘲笑的欢呼声,人群随之也对她指指点点。她这才发现自己全身赤裸,惊慌失措的想要遮盖曾经骄傲的胸脯。众人蜂拥而上抢夺她身上的珠宝,但一枚蓝宝石戒指卡在左手的无名指上,一个人发疯似在指根处狠狠的咬了一口……

“啊……”她发出疼痛的尖叫,但却听见猫被吓坏了的叫声,还有一簇绒毛从手边划过的感觉。

玛丽塔慌忙坐起身大口的喘息,只觉得嘴里发干,汗水早已把睡袍浸湿。是梦,原来是梦。

“拿水来。”她大叫,虽然夜里她把侍女都赶到房间外面,可她们就不能再她需要的时候及时赶到吗?

温水很快就端来,她喝了一口,感觉好受许多,再喝第二口的时候便觉得淡然无味。“给我换些酒。”她吩咐,同时命令侍女给自己更衣。窗外已经有了亮光,还有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就像城中的那些普通人一样,整日的念叨个没完。她瞥了眼桌子,发现一顶金色的王冠,那是前天斜阳港的犹杨伯爵送上的礼物,和她在梦中戴的那顶一样。

“把它收起来,别让我看见。”她冲着侍女嚷道。

“可是,殿下,您昨晚说今天要戴着它会见图杨伯爵他们。”

“我说把它收起来,听不见吗。”她又瞥见王冠旁的那堆珠宝,“还有这些,统统收起来。”侍女不敢再争辩,慌忙照做,另一个侍女端上来早餐,两个鸡蛋,几片面包片和培根,还有一小碗热牛奶。

热乎的牛奶流入胃中,玛丽塔慢慢定下心神。那不过是个梦而已,她提醒自己,一定是因为昨晚太累了,谁能料想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

不过到现在她依旧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堂堂一个朝廷重臣居然莫名奇妙的死在骑士区肮脏的巷道里,他去那儿做什么?又是谁杀了他?玛丽塔搞不清楚,但她肯定绝不会是首相史摩根伯爵所说是劫匪的恶行,这简直是在愚弄她的智慧,如果普通劫匪都能使用让尸体在半天内就腐烂到面目全非的毒药,那些精通于暗杀的刺客恐怕早就去教堂忏悔了。

想到那具腐败不堪的尸体,她陡然间没了胃口,便将食物推开。

更可笑的是贤者会的长老,居然也信誓旦旦的说那可能只是个意外。好一个意外啊,这些学识渊博的老头子就像胆小怕事的兔子,生怕惹上一点麻烦,自从国王病重以来,他们从没正经出现过,更是像躲臭虫一样躲着她。玛丽塔知道他们嗅到了战争的味道,但这些自视为智者的家伙们却没明白权力战争的规则,加入者还有获胜的机会,逃避者只有死路一条。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徘徊,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到最后她从抽屉里拿出刚才侍女收进去的王冠,在镜子前郑重的戴在头上。多么美丽、端庄,我生来就是个王后,将来会是太后。玛丽塔在镜前痴痴的想,直到侍女禀报贵族们已经到了会客大厅以后,她才从寝宫里走出来。

只需穿过一个回廊就能到儿子塔利仰的房间,也许可以抽空先去看一眼,玛丽塔很想这样做,可她怎么敢放任这份冲动,如果不在国王病逝之前集结更多的盟友,她的儿子将失去王座,而她也将随之失去一切。

通往会客厅的回廊颇为漫长,她一边走一边看着不远处高高耸立的首相塔,那就是像一把伴随王宫的利刃。它可能是国王统治全国的一柄长剑,也会是一把要了国王性命的匕首。争取首相塔的效忠至关重要,议廷手中握有重权,足以帮助她统帅全国,就算引起战争,有了议廷的支持,也能赢得更多的贵族。可这些重臣却迟迟不愿意表态,难道他们打算支持别人?想想昨晚在首相塔里,就连终身首相的筹码都无法打动首相史摩根伯爵的心,那个老家伙就是一只包藏祸心的饿狼,但现在必须要把这条狼喂饱,否则它就会扑向自己的咽喉。

玛丽特不愿继续想下去,她吞下一口吐沫。我占着优势,国王和王子就是我的筹码。她安慰自己,同时她也很清楚,国王已经没几日好活了,每个人都对此事心照不宣,到时候谁会理会她这个没有国王的王后。难道靠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吗?她摇摇头,篡位者只需用一把刀就能割下她孩子的头,然后对着世人说那只是个野种,反正这个谣言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平民们可最爱这些消息了。她不能让这一切发生,必须让泰利国王活着,而且她还必须要尽可能的笼络人心,要让尽可能多的人在她面前臣服。

盟友,现在她最缺的就是盟友,尤其是举足轻重的盟友,那些足以击垮敌人,捍卫她地位的盟友。等到这场权力的战争打响的时候,她不能只依赖父亲有限的兵力,何况丰收谷距离卡伦堡距离甚远,她必须保证卡伦堡的安全。她知道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家伙,他们没有多少士兵和金钱,而且只会溜须拍马,这些贵族根本不可靠,只要有风吹草动他们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是如果不能把这些人收在自己的麾下,那他们的剑到时候就会向她的脑袋挥来。

所以她微笑的走进会客厅,让每个她认识和不认识的贵族亲吻脸颊,微笑着接受所有的东西,并称赞他们的忠诚。

她不记得收到多少礼物,侍女根本无法拿得下这么东西,乌贼湾的乔治男爵送来一串海珍珠项链,每一颗都有鸽子蛋大小;吉吉安伯爵的妹妹献上夜茉莉花露,他的领地靠近百蝶花海,盛产各种花露,其中以夜茉莉花露最为难得,也极为昂贵;图杨伯爵则带来了一个歌手,他有着一张比女人还美丽而冷艳的脸,拿着一把胡桃木做的琴,站在厅堂的中间打量每个角落,似乎正等候演奏的机会。

“图杨伯爵,”她带着真诚的歉意,“国王病重期间宫中恐怕不太适宜唱歌,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你带来这样一个……一个漂亮的男孩。”

“最敬爱的王后殿下,我只是想为王子的新月祝福尽点微薄之力而已,晚宴上总会需要一个歌手来助助兴,到那时候这孩子可就派上用场了。您别看他年纪小,可是走遍了北方克拉乔伊王国的每一片土地,会唱任何一首您听过的歌谣,而且比其他任何歌手唱的还要好。我敢保证,您听了以后准会喜欢的,而且恕我冒犯,殿下,您不该太伤心了,国王的病情总会好转的,为何不让一首动听的歌声作为一个开头呢。”图杨伯爵几乎不给她打断说话的机会,一口气把话讲完。

也许放松片刻也没什么关系,但她很快提醒自己不能犯这样的错误,现在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如果此时让宫廷里响起歌声,那只会让人们说:恶毒的王后一直在盼望国王死去。又可以有一条新罪名。

“我们为什么不把惊喜放在新月那一天,反正只剩下五天了,我保证绝对不会辜负你的美意。”她微笑着回绝,好在这一次图杨伯爵很识趣的没有继续坚持。随后她又和贵族们寒暄了一会儿,从孩子聊到仆人做的饭菜,她甚至一度放下王后的架子讲到自己生产时的痛苦。“当时我能感觉到诸神的手在抚摸我的子宫,能听见诸神在我耳边低语:‘他会是这个世界的王。’而我的儿子也听见了诸神的话,开始努力想要挣脱束缚,来到这个他注定要统治的世界。”她绘声绘色的说,不惜发誓赌咒这一切都是真的,语气像极了那些肮脏路口站着的骗子。她感到耻辱,掌心能够感到指尖带来的疼痛,但她必须这样做,为了能赢来千军万马,而不是这几件漂亮的陪葬品。

“当然了,殿下,您的孩子必然会统治这个王国。”格莱尼.维提于瑟伯爵端着酒杯说,他是所有贵族中唯一穿着铠甲的人,代表骑士身份的铠甲。

“你说的很对,格莱尼,如果所有人都能有你这份忠诚我又有什么需要害怕的呢,但是啊,总有些人心怀不轨,他们从不理会诸神的教诲,公然违背天上诸神的旨意和人间王国的律法,他们想要造反,趁着王子年幼的时候就想至他于死地。”她一面说一面仔细瞄着每个人的反应,从中她能读到很多东西,“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放慢语速,也压低些声音,“我是否会得到你们的帮助呢。”

“我们当然会站在正义的一边。”维提于瑟伯爵立刻站起来回答。

“我们永远效忠国王陛下。”图杨伯爵紧接着说。

其他贵族纷纷表示忠诚,也有些狡猾的家伙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而国王陛下很快就能康复,这是什么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

玛丽塔面带微笑的点点头,至少她得到了一些口头上的承诺。当她觉得不该再花更多的时间在这些人身上时,便站起身举起酒杯。“国王不会忘记你们的忠诚。”她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微微点头抱有歉意的说:“我很想和你们多聊一会儿,但我实在太担心国王陛下的身体,诸位,那我就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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