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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汉斯 上(1 / 1)

汉斯右手握着一小节蜡烛蹒跚的走在第三层地牢狭窄的过道里,微弱的烛光仅够照亮他斑驳干枯的手背,黑色的斑点在那层褶皱而黯淡的皮肤上依然显眼,乌色的血管在干皮下凸起,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裂。而他脸上的皮肤更糟,下垂的脸皮让嘴角几乎垂直向地面,左边的眼睛只剩下一个空洞,右边的那只也不过是无力的半睁开。

尽管已经老迈到垂死,但汉斯还是必须要在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巡视这肮脏的地方。这是地牢的最底层,关押的都是些死囚,或是重刑犯,粪便在角落里发臭,上周倾倒的饭菜也发出同样的味道,至于以前的,它们早已消失在空气里,或是进了蝇虫的肚子。这里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就连灵魂也一样。但对于汉斯来说却是他的全部,从二十七岁算起,他已经呆了足足有六十年,他没有妻儿,父母也早已离世,就算他们不死恐怕也不会记得有这么一个儿子,他唯一的亲人就是那只收留的野猫,但它和这地牢一样浑身恶臭,也一样老的濒临死去。

汉斯拿着蜡烛在一个栅栏口晃了晃,里面的囚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或许是死了,昨天他来的时候这人就用这个姿势躺着,也许前天也是,汉斯记不太清了。但他为什么要记得呢,这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囚犯死亡就和自己撒尿时滴到手指上一样频繁,不需要大惊小怪,只要他们还在囚笼里就可以了。

他继续向前走,第二间囚室里的家伙转了个身,似乎是在证明自己还活着,可谁在乎他的死活。

第三间囚室里的新囚犯把脸夹在栅栏缝里,呆滞的脸时不时抽搐一下发出些诡异的笑声,听说几天前被卫兵带到第一层地牢中,又于昨日白天被释放,但刚入夜他又再次被关进这里。那时他一直嚷嚷着:我是德意罗男爵,我要见特里斯公爵,我要见国王陛下。汉斯已经不记得在他担任狱卒的时期内这里到底关过多少个男爵,起码不会少于五十个,还有许多伯爵、侯爵,甚至包括一位王子、一任首相和两位公爵。

这些曾经的权贵最终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死在断头台上算是幸运,而有的则慢慢这地牢里被遗忘到腐烂。相较起来,那些杀人纵火的恶徒,反而有的可以逃的一死,被发配到萨尔玛大桥为奴。

微弱的烛光在每个囚室留下朦胧的投影,然后又很快离开让黑暗再次主宰那里。汉斯一直来到栅栏门的尽头,那里还有八个房间,石头砌成的墙壁和冰冷的铁门让这些房间就如同乡村旅馆里的大套房。他走到唯一关有囚犯的那一间,那里的牢门足足有二十年的时间没有打开过,他将蜡烛放在地上,好让烛光穿过过铁门下方那个巴掌口大的透气孔。

里面很快传来小声的咳嗽,那是一种因为缺水而导致的干咳,地牢中的饮水只需要保证囚犯的生存,而非考虑喉咙的舒适。一只宽大的手从透气孔伸出来,烛火就在手的正下方,但囚犯仿佛没有知觉,或许他的手背跟手掌一样布满老茧,所以感觉不到疼痛。

汉斯没有对这种礼貌表示回应,他从怀里拿出一小块纸条塞到那只手里,然后看着那只手缩回去,静静的站在原地等里面的人把上面的内容看完。他没看过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贫穷的童年没有给他任何掌握知识的机会,而在监牢里,文字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尽管有些沙哑,却充满磁性,语气里听不出来任何情绪,就像他递上去的只不过是一张空白的纸条。

这样的家伙最为危险,汉斯清楚的很,他在这里看过很多囚犯,冷漠孤僻的罪犯固然可怕,但是跟那些不露神情和整日笑脸的家伙相比,他们则温顺的像绵羊一般。汉斯弯下腰准备拾起蜡烛离开,今晚的美梦里又多了一枚金币,如果没有这些额外的收入,他悲哀的晚年恐怕早已经结束。

“等等。”男人突然开口,汉斯以为他从纸条上又看见了什么,于是打算再等会,但男人却说:“陪我聊会儿,如何?”

一个垂死的狱卒和一个早就被人遗忘的死囚,能有什么好聊的呢。汉斯想这样问,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再次弯下腰,夜巡已经结束了,老迈的身体渴望休息,如果上天眷顾,加上几枚金币,或许还能再活个一两年。

但汉斯伸向蜡烛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下来,一枚镶嵌宝石的金戒指从通风口里掉落到地上,在这阴沉的黑暗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它在地板上跳动了两下,落在蜡烛的跟前,精致的工艺和昂贵的材质说明了他的价值,但这样不菲的馈赠却让汉斯心中略有不安,贪婪总是诡计最好的猎物,但有几个人能摈弃贪婪之心呢。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仍然将手转向拾起地上的戒指,拇指拭去刚沾上的灰尘,在手心里它是那样的冰冷,却又那么诱人。

“你想聊什么呢?”汉斯疲惫的坐下来,地上的灰尘是他的老朋友,倚靠着铁门就跟躺在床上一样的舒适。

“随便聊聊,我闷的太久了。”

声音就像是从身后传来,里面那家伙应该一样靠在铁门上,自己和他正背靠着背呢,真是一副互诉衷肠的样子。汉斯想笑,但松垮的脸皮却无力动弹。

“你问吧,如果我知道就说。”他懒得绕圈子,这套把戏早就见惯了。这些年有多少人想从他嘴里套出些话来,有的想知道还没传来的审判结果,有的想知道自己同伙的情况,有的想知道如何能逃得一死的办法,还有的甚至打听传说中的地牢秘道,哪里来的秘道呢,至少这六十年的时间里他从没见过。

囚犯沉默了好一会儿,汉斯能想象着他的神情,一双眼睛来回搜寻,试图找到什么突破口。

“说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听说史摩根伯爵被罢黜了首相的职位。”男囚的声音十分轻松,问话中并不包含讶异。

“是啊,昨晚的事情。”这就是今晚纸条上写的内容吧,那个坐在高高塔顶的位置有多少人在争抢,却不知道当塔倒下的时候又是多么危险,哪里有这个地底牢狱的位置安全。

“或许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在这里看到他,我们足足有二十年没见了。”男囚感慨一声,随后又发出一阵笑声。

汉斯摇摇头,似乎忘记隔着铁门对方根本看不见,他知道里面的家伙在想什么。“见不着啦,国王让他回暴风岭去安度晚年了。”而自己的晚年呢,守着的却是一层监牢。

“你不懂,老朋友,你不懂。”男囚低声笑。

是啊,他不懂,为什么懂这些危险的事情呢,漫长的岁月里,他在监牢里听过太多他不懂的事情,不管地牢里囚犯的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经历,这种无谓的事情他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听的腻味了。这些人什么都懂,却最终被关在里面,无论是不是因为犯罪。而他呢,至少能够自由的在牢笼外走动,用冷漠的眼神看这些人。

“我活的比你久。”汉斯也用无所谓的笑声回答道。

“这倒是。”男囚没有否认,然后顿了顿,“泰利竟然活过来了,是这样吗?”他继续问。

“活过来了,如果我的耳朵没有骗我的话,但是活到我这把年纪的人,总是容易听错些东西,但是你要问我,我听到的答案确实是这个。”汉斯把戒指套在自己如干柴的手指上,他本以为不会合适,但没相当指环恰好套在拇指上,上面镶嵌的宝石和笼罩在身旁的黑暗一样的颜色,烛火无法映亮那颗宝石,它似乎天生就是黑暗的使者、光明的敌人。

“他总能给我带来些意外。”男囚带着几分嗤笑。

“是啊,夺命的诅咒却没能起到作用。”汉斯慢悠悠的回答。

男囚发出讶异的赞许声,“你该进贤者团,知道的比那些糟老头还要多。”

糟老头,真是形象的比喻,可他比那些糟老头还要老。“在你之前,好像是三十多年以前,我记不大清了,但我记得这里关着的就是一个只剩下半条命的巫师,那时候我也比现在年轻,有足够的精力听他临死前的念叨,那些古老的巫术,骇人的诅咒,那些魔鬼的力量。或许,在这些方面,我比那些糟老头了解的更多。”汉斯一面说一面回忆那时候,不知是否该感怀自己的人生。“”

“可是谁也不会听你说一句话啊。”男囚似乎也在为他感慨,“也许你也知道诅咒为何失效。”

“那是诸神的庇佑。”当然是这样,他能活到现在也是诸神的庇佑,就算他失去了左眼和左手的时候他也这样认为,至少没有丧命。

“诸神谁都没有庇佑过,想想那些被人类残杀的原住民,他们也曾向诸神祷告,可结果呢?”男囚似乎站起身,“能庇佑我们的只有自己,而非神明。”

“诸神在上。”汉斯不以为然的回答道。

“好吧,但愿诸神真的能庇佑你。”男囚也不想为这个争执,他的声音已不在是从门旁传来,而是稍微远些。“老朋友,足够了,你该回去了,我也该休息了。”声音戛然而止,把寂静还给这片肮脏的地牢。

就这是这样?汉斯看着手指上的戒指,难道真的只是闲聊而已?他不信,但铁门后已经没了声音,踌躇片刻,他只好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拿起蜡烛,也带着拇指上的那块烛光照不亮的黑暗缓慢的走到出口,一同走出监牢。

身后,黑暗依旧,却有魔鬼的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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