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帆刚举步向段天道走去,脸上、胸前忽然如同着了火,瞬间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
这种痛苦就象是在被千万枚钢针同时穿刺!她的眼前骤然黑了下去,什么都看不见了,而双耳中也袭来剧痛,尖锐的啸音充斥了她的全部意识,再也分辨不出外界丝毫有意义的声音!
鼻中,嘴里满是被不知名的东西堵塞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这些孔道拼命向她身体内钻入!
如果有另一个人在场,必定骇然发现眼前的赵千帆整个头脸都被一层薄薄的血膜包裹住。
血膜诡异且疯狂地蠕动着,不断变化出一张张针状口器,狠狠地在赵千帆的脸上刺下拔出。只要破开了一个小口,口器中包含着的一点深紫色的奇异血液就会注入到她的肌肤下。紫血一旦接触到肌体内部组织,就会化成一条条细线,迅速向组织深处游去。顷刻之间,就是赵千帆紧闭的双眼部位,也可以看到眼皮下有无数紫线在来回窜动!
段天道半跪在地上,遥遥向赵千帆伸出了右手,虚空一按!
在赵千帆身前地面上,原本洒落的一滩血肉碎浆突然猛烈鼓动起来,转眼间分成三团,然后化作三支血箭,飒然射进赵千帆的下身!
赵千帆爆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伸手在下体抓摸,可是已经晚了,那三支血箭早已没入体内!
她当机立断,一把抓住裹在头脸上的血膜,然后在凄厉的惨叫声中,竟然把血膜生生撕下!
血膜还有无数口针刺在她的血肉里,被扯落时也带下了大片属于赵千帆的血肉,她等于是撕下了自己的脸!
能量风暴骤起,段天道拼尽全力向旁边一跃,身体仍被巨大的风暴边缘冲飞,掉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而发动了疯狂突刺的赵千帆则从他原本的位置上冲过。一击不中,她头也不回,立刻发动了第二个疯狂突刺,瞬时远遁。
过了许久,段天道才挣扎着爬上了河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是非常消耗体力的事,以他目前的状态,既使恢复力比过去强了不止一倍,也不能再经受任何哪怕最微弱的体力消耗了。
他以绝大毅力将绷带重新缠绕在身上,遮住了躯体上的恐怖伤口,然后走到赵千帆原本站着的地方,伸手从仍在徒劳蠕动着的血膜上拭起一粒原本属于她的血肉,放入口中。段天道闭上眼睛,静静站了片刻,才重新睁开眼睛,转身朝着南春的方向继续走去。
这一次,赵千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一个小时后,天亮了。段天道终于穿过了荒野,出现在一条公路边上,然后他就坐在了路边,仔细把自己的头发朝后掳了掳,摆出一个潇洒的造型。
没错,他准备拦顺风车了。
解决了赵千帆这个问题,他就不需要再徒步奔跑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需要更多休息的时间来恢复。
段天道可不想带着一身伤回到南春,让自己的女人担心。
很可惜,就算他的笑容再灿烂,可就他身上那破烂的布条和隐隐的血迹,都无法让他得到任何一个车主的信任,不管他是做鬼脸,伸出一条大毛腿,还是晃动身上仅剩的一张十元钞票,都无法让任何一辆车停下来。
就在段天道悻悻的决定还是自己走路算了的时候,突然就有一辆从对面疾驰而来的越野车一路狂冲到他面前,然后猛然一脚刹车,歪歪扭扭的停在了他面前。
驾驶室里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上来。”
段天道吃惊的抬起头:“徐有容?你,你怎么来了?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
徐有容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飞机到了,你还没有到,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如飞机快。”
段天道:“……”
“你的那些女人现在都已经安全的抵达了,我想你可能跑得有点累,就回来接你了。”徐有容那双湛蓝的眼瞳里映出的是段天道缓缓走来的脚步。
极为丰富的战斗经验和敏锐的感知能力让她发现,段天道的体重轻了整整四公斤。她若无其事地握了握手中那柄重剑的剑柄,隐隐有金属扭曲声从合金剑柄上传出来:“我能感觉到你在哪里。”
段天道笑嘻嘻的摸了摸下巴,跳上了徐有容为他让出的驾驶座:“还是你最贴心!来,让我们一起回家吧!”
浓浓的云层终于散开一条缝隙,让血一样的阳光喷洒而下。
开了一整天车之后,又是夕阳西下。
在广袤得让人绝望的大平原上,这辆越野车就象只蚂蚁,在大地上缓慢地爬行着。
难得一见的夕照将平原上的一切染红,甚至段天道的眼瞳上也浮着淡淡的红,只有徐有容的双眼依旧湛蓝。
夕阳如血,红得是引人绝望的凄艳。
强烈的阳光是不能直视的,强烈的光线会让人类的眼睛瞎掉,但是徐有容一点都不在乎,她安静地坐着,望着半悬在天边的如血夕阳,小脸恬恬淡淡的,看了,却会让人有种莫名的心痛。
段天道扶着方向盘,任由越野车载着自己,一路向西。
这是孤寂而漫长的旅程,但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能重回那留着无数美好记忆的地方。
在南春,有辽阔的大海,有美丽的女朋友,也有温馨的家。
夕阳渐渐落下,黑暗再次笼罩大地。
越野车在黑暗中平静地奔驶着,车身有规律的晃动着。驾驶室中是黑暗的,却充满了徐有容熟悉的味道,段天道的味道。
在她敏锐的感知中,段天道的味道已经有些不一样了,即使是现在,也和几天有所不同。
现在他散发出的气息中隐藏着虚弱,同时,还从紧缠着的绷带下散逸出难以辨别的腐臭。段天道的味道没有以前的好闻了,可是,却让徐有容更加的愿意亲近。
她闭上了眼睛,慢慢伸展开身体,将头轻轻靠在段天道的肩上。苍黑长发如云垂落,飘荡间偶尔有几点星辉逸出,在驾驶室中盘旋飞舞,将这个小小空间点缀得有如童话世界。
透过衣服,段天道也可以感觉得到徐有容的温度,她的逐渐放松,以及她逐渐进入沉眠的身体。于是他放缓了车速,微笑着,在宁谧中驶向没有尽头的远方。
徐有容睡着了,她已经有些不记得在血棺中长眠前,上一次的沉睡是什么时候了。在似乎永无止尽的黑暗、冰冷和孤寂中,她有意识地遗忘了一些东西,一些柔软的记忆。
沉睡中,有一滴泪,从她眼角流下。
到了晚上九点多,段天道和徐有容终于在一家公路旅馆里歇息了下来,徐有容并没有第一时间休息,而是拿起重剑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练习。
段天道则躲在浴室里,悄悄的检视身上的伤口。他用了一些净水洗涤了伤口,再重新包好缠紧。
赵千帆的道力依旧在纠缠不去,看来没有十几天的时间,段天道的伤口不可能真正好转。
他站在镜前,看着自己的身体,脑海中仍在回想着胸前那个恐怖的空洞。那是最严重的伤,当然还好不了,而且伤口周围的组织呈现出死灰色,并且在不可阻挡的纤维化。被这些纤维化的组织压制着,伤口的新肉也就没办法生长。
虽然段天道已经用军刀削去了伤口上纤维化组织,但用不了多久,新生的组织就又会纤维化,这样破坏性的影响会一直持续到赵千帆留下的道力消失为止。
赵千帆不光是一个狠厉的女人,还是一个极端麻烦的女人,被她伤了,实力稍差点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赵千帆现在也不会很好过。
段天道仍然和侵入赵千帆体内的血液有着隐约的联系,这种联系忽强忽弱,弱的时候完全感应不到,强的时候甚至可以在段天道的意识中形成一幅赵千帆身体内部组织器官的模糊图像,这时段天道甚至还可以下达模糊的指令。
这一天以来,段天道的血液一直在和赵千帆的免疫系统进行争斗,并且在战争中不断壮大。
能够挺过这么长的时间,赵千帆的抵抗力也让段天道感到震惊。不过段天道已经感觉到,她的抵抗行将崩溃。
段天道不知道,就在他曾经走过的广阔山区内,一个窈窕的身影正在缓慢地走着。
这是一个女人,一个已经不再美丽的女人。
她的身上遍布着恐怖的伤口,所有伤口边缘的皮肉都在向外翻出,裸露着的血肉都呈现出令人心悸的紫黑色。她的头发已经全部掉落,光亮的秃头却是为她增添了一些诡异的魅力。
赵千帆每一次呼吸,都象是在身体内引燃了一团火,这火是冰冷的,却在燃烧着她不多的生机。
她的双腿越来越沉重,残余的体力甚至使每走一步都要依靠坚强的毅力才能保证不摔倒在地。她竭力望向远方,可以看到几十公里外依旧是一片荒芜。平时对她来说可以轻易跨越的几十公里,此时却遥远得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她仍然坚持着向西方走去,因为段天道在那个方向,因为她还没有完成任务,没有杀掉段天道。
赵千帆跟段天道一样,和她的道力之间也有隐约的联系,但是这种联系正在变淡。这是段天道还活着的标志,也是段天道逐渐压制了她道力的标志。
赵千帆感觉到非常的干渴,很想喝点水。而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就是一望无际的粼粼水光,那里有一个湖。
但是距离实在是太远太远了……
她的喉咙中忽然涌上一阵苦涩而湿润的味道,随后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口一张,‘哇’的一声喷出一股浓重的紫黑色血水!
看着血水的颜色以及里面飘浮着的细碎组织碎片,赵千帆的心情逐渐沉入谷底。
这是她今天第三次吐血了,前两次量远没有这次这么多,颜色也不象现在那么深浊。
她甚至可以感觉得到,身体内那些生命力异常强悍的血液正在四处流窜着,向她身体内部的重要器官发起一轮又一轮永无休止的攻击!
最糟糕的是,它们已经逐渐攻占了血管和心脏!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吧?”
赵千帆突然笑了起来,神态竟然显得十分轻松。又喷出一口黑血之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起来,继续往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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