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白嘉祥带着三人也朝停车场走来。吴修见状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暗自揣摩起白嘉祥的用意。据经验,似月牙湖这种未见尸体的案情根本无需出动那么多警力,白嘉祥此行究竟为何?
两群人很快走到了一起,白嘉祥喊住了正要上车的陈珈,“思源,我让人帮你准备了勘察箱,你看看还需要什么。”
陈珈显然不适应陈思源这个新名字,一直没有意识到白嘉祥是在喊她。直到吴修顿住脚步,提醒说:“小陈,白队叫你。”
“啊!”陈珈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一旁的王强打趣道:“想什么呢?那么出神,该不会被案子吓到了吧?”
陈珈窘迫的走到白嘉祥身旁,心道:糟糕!这儿是刑警队,周围都是经验丰富的警察,我要如何掩饰刚才的失误?
“白队,我有男朋友了,你这样喊我会被人误会的。”
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面色各异。陈珈就需要这种效果,大家把心思放八卦上,自然会忽略她过于迟钝的反应。
白嘉祥面色如常的将勘察箱递给陈珈,指着身后的两个刑警道:“他们两人都姓陈,叫你思源是方便大家区分。刑警工作有特殊性,出现场时,我们很少连名带姓的称呼同事。”
陈珈故作尴尬的垂下头,她在办公室见过白嘉祥和女友的合照,知道白嘉祥这么叫她肯定有理由,果然……
眼见她将头低的不能再低,王强出言安慰道:“上车吧,大家都姓陈,百年前是一家人。微胖那人负责痕迹鉴定,戴眼镜的是实习法医,你记住这些就够了。至于你,队花,美女,随便挑,我们都认可!”
他的说词逗笑了众人,陈珈红着脸从白嘉祥手中接过勘察箱,转身就朝车子走去。吴修紧跟在她身后,为吴修提箱子的实习法医想要与他同车,却被负责痕迹鉴定的胖子给拉住了。
除了陈珈,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可见吴修的身份并不受欢迎。在这群警察眼中,上面派人过来,准没有好事儿!
上车后,陈珈一个人坐后排,拒绝将勘察箱放入后备箱。她当着王强的面儿打开箱子,只说要检查一下箱子里的东西。
吴修坐前排,一直用右侧的后视镜观察着陈珈。见她打开勘察箱将物品一件件拿出来查看着标注,好似从未见过这些物品一样,他偷偷给她拍张照并发了出去。
直觉告诉他----新人有问题。
王强开车很稳,见吴修闭目养神不愿说话,只得问陈珈,“第一次出现场?”
“算是。”
王强识趣地闭上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是什么?
不多时,吴修将手机拿出,收件箱里已经有了关于陈思源的一切信息。
陈思源,收养儿童,出生地不祥。养父,北方某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普通民警。养母,社区医院护士。
高中时,她的养父养母死于车祸,其监护权被转移到养父的亲弟弟手中……此人就职于该市市政府。
大学,刑事警察学院刑事科学技术学学士,成绩不好,多次挂科……据传能顺利毕业是因为与学校某领导有特殊关系,此次来云州实习也与那领导有关。
资料上附有陈思源照片,三张不同年龄的证件照,两张家庭照。
吴修看完就删了信息。
后座那人绝对不是陈思源,两人只是乍看很像。陈思源有酒窝,后座那人没有;陈思源的眼睛是内双,后座那人不是。抛开这些细节,从刑警学校的资料上看,陈思源身高一米七一,后座那人却有一米七五,这误差已经很大了。
吴修忍不住又朝后座看了一眼,发现陈珈一直低头在看手机时,他看似伸懒腰般抬起了左手,手腕上的手表玻盖巧妙地倒映出了陈珈的手机屏幕。虽然只映出短短几个字,但他大致猜出了陈珈在干嘛。
思考片刻后,他又发了一条信息:修改陈思源资料,将其身高改为一米七五,删除家庭照,保留模糊证件照。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刑警队卧底的,小丫头经验太浅,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一旦将警察变为敌人,这可是一群随时能让人死于意外的合法持枪者。
他帮她一次,权当行善。
金粉、银粉、磁粉、胶带、棉签……陈珈在互联网上搜索着如何使用这些工具。信息爆照的时代,什么都能在网上查到,只不过得自行在浩如烟海的资讯中辨别真假。
这时的她,完全不知自己冒名顶替的事情已经被看破,更不知吴修不但没有揭穿,反而在暗中帮了她一次。
王强手机响时,陈珈还在苦苦分析网页上的资料。直至“啊……啊……”的尖叫声在车内响起,她才分神朝前排看了看。
只见王强趁着红灯停车之际,低头查看了手机视频。片刻后,他将手机递给吴修,“吴教授,你看看吧,这是网监大队发过来的视频。由于拍摄环境太差,已经处理过的图像也只能达到现在这种清晰度。”
说完,他发动车子,很快又跟上了白嘉祥他们。
吴修重看了一遍视频,凄厉的尖叫声再次在车内回荡。
一分钟后,陈珈接过吴修递来的手机,学他的样子将视频重放了一遍。
视频不长,画面刚开始就见一个身穿奇怪衣服的男人扑在一个女子身上。女子挣扎着,尖叫着,却因体能有限始终被男子牢牢地压在身下。
离两人不远的地方还跪着一个女子,视频只能看到她的侧面,只见她一手捂脸,从指缝间露出的白皙肌肤已被鲜血覆盖,她的另一只手努力往下挥动着,似乎想把什么给打走。地面上翻倒的板凳遮住了她的双腿,让人看不清她在挣脱什么。
画面不远处,一群人围着一堆篝火正在跳舞。音乐及跳舞时的大声吆喝盖住了尖叫声,直到有人喊了句“僵尸咬人……”只见人群四散,手机画面从僵尸咬人转换到骚乱的人群,一个当地村民挥着手跑来时,画面黑了。
陈珈一言不发地将手机还给了王强,后者接过手机,问:“有什么想法?”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刚上网查过,刑侦只管刑事案件,僵尸咬人案件没有死者,导游失踪一事儿也没超过二十四小时。白嘉祥出现场可以理解为控制舆情,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上吴修和一个实习法医,没有尸体的现场要法医干嘛?
王强被陈珈生硬的回答惹恼了,总觉得和这姑娘说话就像抬杠,“你这人怎么那么怪,每次问你案情尽扯一些不相干的问题。领导既然让我们出现场,就该把心思放在案子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一天之内,陈珈第二次被人说怪。
很小她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医生说她和陈简一样,她们姐妹都患有自闭症。医生的话她不信,她是收养儿童,六岁之前根本没有见过陈简,她们不是亲姐妹,又怎么会一样。
不爱说话,不爱交朋友就是有病?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自闭症患者,不需要接受治疗,她尝试着去说服医生,她的不同只因为她看到的世界和别人不一样。她告诉医生,她看到的世界全部由一帧帧图片组成。她能记住图片上的一切,并能将记忆中的图片进行比对,她的脑子就和相机的存储卡一样。
医生没有用心听她说话,医生的注意力都放在养父养母那里。在医生眼中,她就是病人。不爱说话,孤独离群,无法同父母建立亲密联系……所有症状都是自闭症患者的具体表现。
至于她为什么能够将看见的书籍和画册分毫不差的复制出来,医生含糊的解释说,也许她和陈简一样,她们都属于高功能自闭症患者。
最终,医生说服了养父养母。她和陈简一起被送入了医院,接受着漫长而无意义的自闭症治疗。
从那时起,她一直在努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别人一样。可她不管怎么努力,在别人眼里始终还是怪人。
王强说完就后悔了,新人会发问是好事儿,娇滴滴的一个姑娘被他这么一说,待会儿还敢不敢工作。这样想着,他通过后视镜看了看陈珈,见她稚嫩的面容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时,他摇了摇头,有些话真没说错,这姑娘确实怪。
吴修暗暗观察着两人的互动,在没搞清陈珈的真实身份时,他有义务保护这个姑娘,起码要让她安全的离开警队。
为此,他主动替陈珈回答了王强的问题,“从视频上看,拍摄者听见女子尖叫后才开始摄像,整段视频并没有任何信息能与僵尸扯上关系,要说这是醉汉与女游客发生肢体冲突也行……”
王强道:“这事儿我问了,关键在于拍摄者对整段视频的文字描述。据他所言,篝火晚会接近尾声时,他跑去一个角落里抽烟。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两个年轻女子正坐一起窃窃私语,突然一女孩指着不远处说见到了奇怪的人,他顺着女孩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青面獠牙,穿着长衫马褂的男子朝他们这边蹦过来。”
“两个女孩以为是篝火节晚会的特别节目,其中一人拿起手机就拍了一张照片。闪光灯亮时,那个怪人猛地加速朝他们冲来,将拍照女子压倒在地,低头就朝这女子的脖间咬去。”
“拍摄者当时就被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拔腿欲跑。想想又觉得这事儿百年难遇,忍不住拿出手机开始拍摄。”
“事发没多久,当地村民控制住了现场,拍摄者与一群游客七嘴八舌讨论起这件事情。有游客称,月牙湖风景区的后山是古迹,今夜出现的奇怪男子也许是僵尸。拍摄者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在众人怂恿下将视频传到了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