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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柳千双手交叉在胸前，静静倚在距关公馆偏门口不远处的一棵槐树下，望着公馆内通明的灯火和大琉璃窗后摇晃的人影。忽然，偏门原本灭着的灯闪了两下后亮了，橙黄的光晕投在在灰色的地面上，形成了一个残缺的圆。已经这么晚了啊。柳千默默地看着那圆，半晌，几乎没有声音地叹了口气，伸手扯松了胸前的对襟领。
关公馆内。
“混账东西，连个小孩子都管不住！他去哪了？”面前站着的看门胖子胆战心惊地摇了摇头。“关霸狼”脸涨得通红，啪啪地拍着桌案：“你说说你，硬把他往房间里一塞不就完了吗，难道他力气还大过你不成？偏偏弄出个这个事来！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危险？”胖子不停地弯腰道歉，就差没拿膝盖往地上跪了。一旁的关允苓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手中的扇子，插嘴道：“知道还冒险留他。”听到女儿阴阳怪气的语调，“关霸狼”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不明白，他可有用得紧。”关允苓手中的扇子颤了一下。“嗯？怎么了？”察觉到的“关霸狼”问道。她“哼”了一声，就势抖开扇子轻扇了两下，正要开口说话，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名家丁急匆匆地进来道：“老爷，那个柳千，自己回来了。”
关允苓挑了挑眉，合上扇子，把重心移到了另一只脚。
家丁说毕后退到一边，现出身后的柳千。那柳千仍站在门外。光线太暗，屋里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进来。”“关霸狼”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关允苓看见柳千迟疑了一下才迈步，还觉着奇怪。柳千进门后，直径走向“关霸狼”。有人已经开始低声惊呼，掩着嘴指指点点起来。
关允苓仔细地打量着柳千。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浅红衫子也是不整。衣领松松地挂着，漏出肌肤上的淤青。走到“关霸狼”面前，柳千忽然跪下了。
“关霸狼”眯着眼睛盯着柳千鲜红得不正常的嘴唇，许久没说话。
“老爷，”柳千先发话了，嗓音有些沙哑：“柳千不该擅自外出，柳千知错了。”
关允苓听见自己父亲轻嗤了一声，不禁有些担忧地望向柳千。她还记得上一次父亲对犯错的手下嗤笑，后来那人被断了手脚扔进了河里。
没听见“关霸狼”回应，柳千看起来有些慌张，睫毛不停地颤动着。“......老爷，柳千念友心切，便回了趟梨春园，没料到回来的路上遇见了老主顾，就......老爷，柳千不愿的，您也知道，柳千身不由己啊......”语气十分委屈，还带上了些许埋怨。
“关霸狼”仍然盯着柳千，默然。
柳千小心翼翼抬眼，撞上“关霸狼”阴沉的眼神，肩膀一抖，又低下了头，深呼吸后道：“老爷，柳千知错了，柳千仍老爷处置。可是老爷在处罚柳千前，不妨清查下公馆中里人吧。柳千知道这次有损老爷名声，但阴差阳错地帮老爷抓到了在公馆里吃闲饭的人呢。”说罢，扫了一眼看门胖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合着鲜红得嘴唇，竟显得有些妩媚。
关允苓发现柳千藏在袖子里的左手似乎紧握成拳。
“关霸狼”没说话，但犀利的眼转向了胖子。看门胖子一下子就跪下了，大叫冤枉，急着解释自己素日多么尽职尽责。柳千依然笑着，掏出一块东西，双手捧着举过头顶。所有人都看见了，那是门卫特有的身份标识牌。
胖子看清后大惊失色，连忙说到：“老爷，您可别轻信了啊，毕竟在下也是给您工作了好几年，对公馆里的规矩可是半分不敢逾越的啊！”
柳千听罢，伸手拉下了一边衣领，漏出一只肩膀。“你说，这里这么多痕迹，哪个是你的呢？”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哦，我知道了。颜色最深的是你的，因为你是最早的嘛。”
一旁看笑话的人一下子炸开了。胖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辩解道：“是......是他先勾引我的。”
关允苓皱了皱眉，看见自己的父亲脸色更难看。“够了！”“关霸狼”突然大喝一声：“还嫌不够丢人吗？！”
下面顿时鸦雀无声。
“关霸狼”扶着桌案站了起来。“谁违了规矩，自己去领罚。其他人都走吧，该干嘛干嘛去。你，”他指指跪着的柳千：“留下。”
待所有人都出去后，“关霸狼”重新坐了下来。“看来你很聪明啊，刚才演了那么一出戏，正好给我找了个台阶下。”柳千跪得腿麻，悄悄移了下腿。“我知道你跪得不舒服。”柳千闻言，赶紧跪正。
“我也知道你今天去干了些什么。”“关霸狼”继续说道：“你身上那些伤，是被人打的吧。”
他怎么会知道？柳千心里“咯噔”一下。
“你费尽心思把我送你的金鸟弄了出去，还瞒着我悄悄往外传消息。我说的对吗？”
柳千瞪大了眼睛，猛然抬头。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看到柳千的举动，关允苓心下吃惊，她从来不曾想过这个小小的戏子还能做出这样的事。
“只可惜我还不知道你的金主是谁。不过最迟明天早上，我就什么都清楚了。”“关霸狼”大笑起来：“不然你以为，我放着吕光宜不管，是我疏忽了吗？”
还好，他还不知道是警察局在查他。看来他只是把自己当做另一个黑色组织派来的探子而已。柳千稍稍松了口气。因为他几乎敢肯定，这是江岱铭给“关霸狼”设下的陷阱。
而他所要做的，就是让“关霸狼”深信不疑。
“在我这里是没有机会可言的。暖床的也一样。”“关霸狼”满意地看到柳千颤抖得愈发厉害的身子，和鼻尖上密布的晶莹汗珠。“我要让你记住，永远没有下次。”他转头拍拍关允苓的肩，放缓语气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关允苓看向跪在地上的柳千，迟疑了半晌，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从侧门出了去。
她没想到陈旭在门外等着自己。走了几步，陈旭突然握住她的手。她满手都是冷汗。“他会没事的。父亲不忍心对他下狠手。”陈旭安慰道。关允苓听着他低沉却温柔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哽咽。“你知道吗，”她小声啜泣道：“父亲最厌恶的就是不忠，这是我母亲告诉我的。每次看见他是怎么对待背叛他的那些人，我都觉得犯恶心。我怕......”“你是在担心那个戏子吗？”陈旭伸手环住关允苓的肩膀，轻声道。关允苓没有说话。
方才关允苓出来时，陈旭和柳千对上了眼。极短的一瞬间。可不知为什么，他顿时就明白了柳千的意思。
那是......要我带走关允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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