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宁是个生活还算规律的人,几乎每天都是晚上11点钟睡觉,第二天八点钟起床,然后九点钟开店营业。因为花店里的小门有楼梯可以直通张思宁二楼的家,所以店里的钥匙她谁也不会给,不止现在还不算熟的陈萍萍许阳,就是好友金佳怡也不会,张思宁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
今天张思宁却反常的起了个大早,刚六点一刻就起来了,连脸都没洗,只换好衣服,用发圈箍好头发,就急忙忙下楼从里面把花店的伸拉门推了上去。
昨天夜里禹凌就开始下起了雪,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停,路上已经积了不少雪,听动静,环卫工人似乎早就开始在铲雪了。门外,陈萍萍和许阳并肩站在那里,两人差不多一般高,都是一米七那样,肩上头上都落了雪。
“很冷吧,吃早饭了吗?”边侧身让两人进来,张思宁边问道。她性子好,平时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所以两周相处下来,陈萍萍和许阳已经不像开始时那么拘谨了。陈萍萍在门口的防尘垫上使劲蹭了两下脚,然后回答说,“吃过了,思宁姐,我住的地方早点铺子开的比较早。”许阳也点头表示早餐已解决。
“那你们俩先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喝点热水暖暖胃,车子应该很快就到了,我上楼去拿点东西。”作为老板,她实在说不出口自己还没有洗脸的事实,总觉得很丢分。
张思宁花店开的不久,做生意这种事算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对里面的道道其实并不是很了解,还处于摸索学习阶段。当初之所以开花店,完全是一时心血来潮。她有闲钱,不想坐吃山空,又没别的特长,倒是从小跟着母亲学的喜欢摆弄花草,所以回到禹凌后索性就买了栋二层门面房,一楼开店,二楼装修装修自己住,将唯一拿的出手的特长发展成了赚钱路子。
而今天之所以开门这么早,完全是因为昨天下午接到苗木基地打来电话,说是前段时间张思宁订的那批花木今早七点前会到。由于是头一回打交道,张思宁订的数量也不多,和对方又不相熟,人家电话里说货一到就要马上卸,张思宁觉得没必要为了时间问题去和人纠缠,所以昨天临下班前就让陈萍萍和许阳今天早点到,她给他们多发俩小时工资。
上午十点多,金佳怡垂头丧气进了花店。彼时,张思宁正和陈萍萍许阳两人商量该把今早刚到的金桔摆在店里什么位置漂亮。听到铃铛响,又瞧见好友颓丧的样子,张思宁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今天到博朗的面试肯定不顺利。
果然,两人刚坐下,金佳怡就开始吐槽,“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我不就想去博朗工作吗,那死人妖竟然羞辱我!!!呜呜,我是没脸见人了!”
“羞辱?”张思宁讶异,她觉得博朗那样的大公司应该干不出这么没品的事吧?
金佳怡看起来却是真的很伤心,可怜巴巴的好不可怜,“那死人妖说我不符合招聘条件,他们这次招聘面向的是研究生博士生,你没见当时那人说话的调调还有表情,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羞辱过!”
额…这让她怎么说?张思宁问,“你之前不知道这事吗?”
“我知道个屁!”金佳怡显得有些激动,手在茶几上拍了好几下,动作幅度有点大,为了今天面试特意穿的黑色小西装上立刻显出了一圈肉褶子,上下晃动了起来,“为了这次机会我还专门给我表哥买了两条中华!呜呜,思思,怎么办啊,这事儿我都不好意思和我爸妈说,今儿早上我出门时可是发了豪言壮语的,他们要是知道我又面试失败,肯定又要说我!”
所以现在对话的主旨其实不是吐槽面试丢了人,而是不知道回去怎么和父母交代?
张思宁觉得好友身在福中不知福,有父母无私关爱多好啊。于是劝她,“这事儿应该也瞒不住吧,再说也不怨你,是你表哥拿了你的东西没把事办好,人家招聘范围明显和你情况严重不符,你能拿到面试资格你都觉得神奇。”
金佳怡就唉声叹气,也不说话,就这么期期艾艾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得张思宁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她却突然双手合十,一脸的恳求,“思思亲爱的,我能在你这里躲几天不?最多三天就行,让我家老头老太冷静冷静先,拜托拜托,给张沙发睡就行。”
张思宁瞬间无语,这还真是一波三折,变脸神速,原来这才是最终目的……不过话都到这份上了,她能说不吗!
吃过中饭,金佳怡就出去了,说是要杀到表哥单位去把两条烟钱还有精神损失费找补回来,顺便去买两身换洗内衣。张思宁对她的性子早就习惯了,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刚还义愤填膺,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了,现在却立刻张牙舞爪去找人算账,典型的说风就是雨。不过自己性格比一般人敏感细腻,挺喜欢和金佳怡这样心宽的人打交道,省心,没那么多弯弯绕。
*********
卫锦煊坐上车,扯开脖子上的领带,靠坐在车后座闭目养神,司机老郑和助理秦周都没敢说话,本来老郑是想问早上老板随口说买花的事还做不做数,但接收到秦周的眼神示意,他就立刻哑巴了,老板现在心情不好呀!
“去花店。”最终打破沈默的还是卫锦煊,声音低沉无起伏,确实是心情不好时样子。
卫锦煊心里有些烦躁,法国总公司那边近来动作越来越大,已经严重影响到国内公司发展。博朗今年的发展战略早就开始部署,最重要一环就是进入电子产品行业,开发博朗独立电子品牌产品。但一切准备就绪,法国那边却小动作不断,虽然最终不影响大局,卫锦煊有那个能力解决,却也让人跟吞了苍蝇似的恶心,尤其想到他那个异母哥哥的嘴脸,更不会让人有什么好心情。
虽然心情糟糕,但今天是去医院的日子,花一定要买。妹妹珍珍很喜欢上次送的花,今天当然要去同一家店。
现在是晚上八点钟,金佳怡之前打电话说表哥心太黑,说是请吃大餐,吃饭的时候却把自己老妈叫了过去,然后……她就只有回家的分了。张思宁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觉得好友一家实在有喜感,都挺有意思的。
花店一般晚上九点钟关门,有时会到十点,这要看张思宁心情。但她一般八点不到就让陈萍萍和许阳下班了,陈萍萍在距此五站远的都市村庄徐寨租的房子,虽然下班晚点儿还有夜班车,但徐寨人比较杂,大多是外地人口,是凌禹案件多发地区,一个女孩子回去太晚不安全,许阳也住在那一片儿,正好两人回去路上有个照应。
今天七点钟张思宁就让两人回去了,外面雪还在下,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生意比较冷清,回去早点也没事。
听到铃铛声,习惯性的扬起笑脸看过去,卫锦煊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那天看他接个名片都那么纡尊降贵的样儿,她还以为这人不会再光顾了。
“晚上好。”张思宁已经走过去,透过玻璃大门,她看到门外有个举着伞的男人,一脸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并不进来。又看到路边停的那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再看看眼前人的腿,左腿,唔,明白了。
卫锦煊拄着手杖,看着面前依然貌美如花的女人,神色清淡,“晚上好。”他说,“请帮我包一束鸢尾,谢谢。”
张思宁说好的,“还是和上次一样吗?”
“对,还和上次一样。”略顿,“多包十枝。”
卫锦煊拒绝了张思宁邀其到会客区坐一坐的好意,而是打量着店里多出的一些花木,看到半人高的白釉瓷盆里种植的紫蓝色花束,走过去观察了片刻,“这是桔梗?”
张思宁正在选花,听到他问,就回头看了一眼,说是呀,“今天刚到的。”
然后就没再听到人说话了,张思宁也不在意,她心里已经有八成把握知道这人是谁了。但她一不缺钱,二不有求于他,三呢,也不想到他公司上班,所以就是对待普通客人那样,谄媚讨好完全没必要,这会儿她甚至庆幸还好金佳怡今天被她母上大人抓回去了,否则自己肯定又不安生。
包好鸢尾花,卫锦煊接过后,指着那边的桔梗说,“还有那盆,我要了。”
张思宁有些遗憾的摇头拒绝,“那盆花路上颠簸的狠了,你买回去可能养不活,如果真想要的话,那半个月后你再来?”她觉得自己真是个有良心的商人,太实诚了。
卫锦煊眉微蹙,没说要还是不要,而是直接掏钱包,张思宁正要在pose机刷卡,就听面前的男人说,“还有那盆桔梗,半月后我让人来搬。”
卫锦煊推门走了出去,张思宁看到刚才一直站在门外的男人立刻接过他手里的鸢尾花束,伞也全部倾到他头上,典型的boss和下属气场。也许是雪天路滑,卫锦煊快走到车前时踉跄了一下,虽然很快就站稳了,但还是让人看着心惊,张思宁觉得这个传说中的大boss实在奇怪,这种大雪天气,正常人走路都要小心翼翼才能不摔跤,他却还亲自跑进来买花,完全可以让人代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