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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宁把手提袋小心的放到空着的椅座上,甩了两下勒疼的手,解释说,“我晚上没吃饭,又忙了一天,这会儿特别饿。”

卫锦煊帮忙把几个塑料袋分开摆放,认识这些日子,头一次听到她说‘忙’,有些好奇,问她今天都忙些什么。张思宁就把新接的生意简单说了一下,顺带吐槽说,“我今天无意中听到店里的小姑娘和另一个店员说我不会做生意,应该把盆栽直接送到客户那里,省事又省力,否则之后还要多出一份送货的钱。”

见他挑眉,张思宁也有了谈性,拿起烤翅咬了一口,继续往下说,“她觉得我多此一举,说明她眼界太窄。做生意不能只图赚钱,要往长远看。我把盆栽直接送过去,没几天叶子发黄枯败,长势不好,这个是谁的责任?你可能要说植物这种东西,长得好不好的谁说得清,只要送去时枝叶繁茂就行,以后长成什么样都找不到我头上。但我朋友在那里上班,就算人家不说什么,可我心里却不踏实,想不到也就算了,明明知道却不去做,那就是我的责任。而且万一有人说三道四呢,我朋友会怎么想我,我不想为了这种事影响朋友间的关系,与其将来后悔,不如现在麻烦点,图安心。再说我送去的盆栽长势好,以后客户可能还会找我合作,也许还会介绍别的客户给我,这不比一时贪婪看重小钱要好的多?”

说完巴巴的看着卫锦煊,黝黑的大眼亮晶晶的,好似在无声的求赞同求表扬。

这么一件小事,她却说了这么一大段的长篇大论,有理有据,因果关系都涉及到了,卫锦煊心里好笑,他发现和张思宁相处的时间越久,越能发现她身上幼稚可爱的一面,带着孩子气的天真和小心眼。

之所以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因为店员的议论让她不高兴了?

这丫头,记仇。也许她不会和店员一般见识,但还是想要在这件事上得到别人的赞同和肯定,否则也不会和他说得这么详细。

如此幼稚的孩子气,卫锦煊无奈又好笑,看着她道,“这就是为什么你是老板而她是店员,思宁,你的做法很对。”

得到想要的肯定,张思宁满意了,把装着串串香的纸碗递过去,“请你吃。”又把烧烤袋打开,肉夹馍也分了一个过去。卫锦煊开了一天会,下午接到电话又匆匆赶到医院,几个小时下来,身心疲惫。秦周买的饭菜他也一口没动,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他觉得恶心,但是现在,面对着张思宁买来的这些廉价又不健康的食物,他有了吃的欲|望。

两人胃口这会儿都不错,张思宁虽然很饿,但吃了串串和肉夹馍之后,烧烤也只吃了个烤翅。打开抽纸擦了嘴,正打算拿瓶矿泉水喝,就听到急诊那边又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她以为是抢救结束了,急忙忙跑过去看,没两分钟就跑了回来,卫锦煊也正在擦嘴,见她回来,就挑眉看她,似在询问怎么回来这么快。

夜里毕竟不比晚上,这边离急诊那儿不远,张思宁不敢大声说话,担心让那边的家属听到就不好了,凑到卫锦煊耳边小声说,“是那边家里的亲戚都来了,二十好几个,我刚才听到他们说要找学校还要找那小姑娘早恋的对象,吵得厉害。”

张思宁离得太近,以至于卫锦煊可以清楚的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知是洗发水的味道还是从店里染上的花香。卫锦煊呼吸一顿,身体反射的向后靠了靠,张思宁却没在意这个细节,她还在说着,“现在小孩子都很厉害的,自尊心特别强,以前我有个高中同学也是早恋闹自杀,在寝室喝安眠药,虽然发现的及时抢救了回来,但是昏迷时间太久,脑子就不清楚了,醒来后就变得很迟钝,书都没法读。”说着叹了口气,“其实最苦的还是家里人。”

卫锦煊看她感触颇深的样子,若有所思,“你和那个女生关系很好?”

张思宁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今晚特别有倾诉的欲|望,听到他问,她也没有隐瞒,点头说关系还行,“当初就是我发现她自杀的,我们住同一寝室,那时她家里人闹到学校,堵着校门不让人过,当时学校还停课了一周。后来有一次我在街上看到她妈妈牵着她过马路,还蹲下帮她系鞋带,擦口水,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只低着头玩游戏机,那画面看着都让人心酸,母爱真伟大。”

重点原来在:母爱。

每隔半个小时,张思宁就跑过去看看那边抢救结果,卫锦煊觉得高中时发生的那件事对她造成的影响应该挺大的,否则不会这么在意一个陌生人的生死。

直到凌晨两点多,抢救室那边才有了结果,女孩被成功抢救回来,张思宁很高兴,好似放下了一桩心事,浑身上下都透着轻松。她打了个哈欠,见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卫锦煊对她说,“我让老郑送你回去。”司机老郑一直待在外面车子里,老板不走,他也没法下班。

张思宁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看着他问,“你真的要一直留在这里?”见他点头,就没好气的瞪他,“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的小动作,你现在腿肯定很不舒服吧,你妹妹麻药要早上才过,你先回去休息,等早上再来就是了。”

卫锦煊拒绝,一副没得商量的架势。张思宁觉得挺无奈,他对他妹妹看来是真的很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探病要这么奇奇怪怪的。

只是他这么坚持,张思宁拿他没办法,本不想再管他,但看着他有些泛白的脸色又有些不忍,只得又瞪他一眼,丢下一句,“等我下。”转身就走了,也不知干嘛去了。

大概十五分钟后,张思宁回来了,手里端着个蓝色的塑料水盆,肩上搭着条绿色毛巾。她把水盆往地上一放,卫锦煊看到盆里盛着水,还冒着热气。

“毛巾水盆都是新买的。”张思宁解释了一句,然后蹲下|身把毛巾浸到热水里,拧干,并示意他把左边的裤腿卷起来。卫锦煊一时僵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反应,既惊讶,又感动,还有难堪和些微的不自在。心情很复杂。

见他没有动作,张思宁仰头看他,很认真的说,“你别觉得不好意思,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朋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我刚才就发现你总是不时的用右腿去蹭左腿,大男人不要这么扭扭捏捏的,又不是小姑娘,现在这里又没有外人,大不了我也不看就是了。”

卫锦煊被她说的真是哭笑不得,见她把水盆放到旁边的椅座上,自己真的转过身去,他笑了笑,有些无奈,认命的弯下腰,将左边的裤腿往上提,露出了里面肉色的假肢。

拧干毛巾,敷上膝盖下小腿截肢的部位,卫锦煊一瞬间竟有叹气的冲动,酸胀了一整晚的左腿终于得以缓解。他抬头去看背对着自己的张思宁,叹气,“如果不害怕,就转过来吧,我只是担心吓到你。”

张思宁闻言撇了撇嘴,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转了过来。看到卫锦煊左腿断裂的地方也没有被吓一跳,很淡定的样子。见他弯着腰似乎很不舒服,就走过去把水盆重新放到地上,然后示意他侧坐,把他的左腿抬放到旁边椅子上,自己则拿起毛巾重新沾了热水拧干,蹲在那儿帮他敷着,样子一丝不苟,认真极了。

卫锦煊垂眸看她,有太多的情绪在这一刻激荡于胸腔,心脏开始不规律的跳动,扑通,扑通,一下快过一下,令人不安加速着。

张思宁的意思,最好是把假肢去掉热敷,卫锦煊觉得太麻烦,说没必要,他这样坚持,她也不能强行动作。半个小时后,卫锦煊打电话叫来老郑,让他送张思宁回去。张思宁说不用,“我自己开车没关系,不要来回折腾了。”后来见他态度不容拒绝,她也就不再坚持,点头同意让老郑开着她的车送她回去。

回到家已经差不多四点钟,张思宁困的不行,睡衣都没换,直接趴床上睡了。第二天理所当然的起晚了,还是陈萍萍打她手机才把她从睡梦中吵醒。

开了店门,张思宁没理会陈萍萍和许阳好奇的眼神,让两人先给花浇水,她上楼洗漱,吃了片面包,喝了杯牛奶,就给卫锦煊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张思宁问,“还在医院?”

“我在公司。”卫锦煊答道,“珍珍五点钟就醒了,我回去休息了两个小时。”

“只休息两个小时就去工作,你也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了。”

卫锦煊笑,“今天有个重要会议不能缺席,”又说,“现在还不到九点,你应该多睡一会儿。”

张思宁撇嘴,开会了不起啊,她没好气的说,“我也要开店做生意,赚钱也很重要!”

“思宁,你在生气?”

“你想多了,我现在很忙,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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