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敏前脚慌慌张张跑进青花小筑的时候,洛凌凤后脚正好也从文皇后那里回来。
晚上文皇后留下和她一起用了晚膳,楚珜也来了,所以最后成了三人同桌。
文皇后去处理了一发永宁宫的事务,楚珜和洛凌凤便在一块儿单独呆着。楚珜这几日和洛凌凤见多了也就熟稔了很多,虽然他有些呆板,但是有那个显赫的太子身份摆着,洛凌凤便拿捏着楚珜能接受的程度对他献着殷勤。洛凌凤虽然不及洛凌霄先天就有灵慧,但后天的确没有少努力,所以讲起楚珜喜欢的书籍音律之类的,也算是头头是道。再加上她刻意装出来的爽朗不羁、精灵可爱,楚珜几乎是对这个让他倍感惊讶和新奇的女孩另眼相看了。
现在楚珜怎么看她怎么觉得顺眼,就算是文皇后觉得有所不妥让楚珜多注意点,楚珜也权当是自家母后疑心太重不往耳朵里听。
这一晚上楚珜和洛凌凤两人谈起了音律,洛凌凤提出的很多东西都被楚珜引以为“真知灼见”。
洛凌凤一时得意,不小心提及了端午宫宴的那事,正在懊恼自己没事找事,谁知楚珜并不以为然,还安慰她道:“凌凤你有所不知,这事完全怪不得你。那人是明王,大概天底下就没有能人的琴艺能让他满意。虽说他是太监,但身怀绝技,一手好琴天下无双,有‘操琴引凤’的传说。明王极少弹琴,本宫也是幼年偶然听过他弹奏一曲,虽不至于真的能操琴引凤,但是天下无双却是真的。所以凌凤你也莫要再记着端午的事情了,明王向来就是那个脾气,除了父皇,也的确不曾给过何人面子。”
楚珜面色温和,对于莲肆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件事也表现得相当平淡,似乎对此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洛凌凤对楚珜笑了一笑,点了点头。楚珜的温柔让她的心里的确好受多了。此事也在她心里就此揭过——除了莲肆这个这辈子她心里都不可能除掉的魔障,其余的她的确也不想再回忆起分毫了。
所以洛凌凤是一路怀着好心情回了青花小筑的,只是她看着洛敏惊慌失措、还带了些鬼祟的身影,不禁皱了眉,对身边的银川问道:“那个是洛敏?”
银川仔细分辨了一下,点点头,道:“应该是敏小姐不错。”
“她怎么走的那么慌张?”洛凌霄疑惑地问道,然后手一挥,道:“走,跟着去看看。”
两人跟在洛敏身后,看她蹑手蹑脚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嘭”一声把门掩上了。洛凌凤靠在门边仔细听,只听见洛敏进屋之后就好像一下子钻到了床上,自言自语着什么“我是无辜的”、“不要来找我”之类的,只是声音不大,洛凌凤也不确定真的是听到了这些。
洛凌凤索性就敲了门,里头迟疑了一下,然后警惕地问:“谁?”
“敏儿妹妹,是我,二堂姐。”
“你来做什么!”洛敏显然很紧张,冲着她喊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
洛凌凤这会儿更确定她一定是做了什么事,便让银川在门口守着,自己推门进去,走到洛敏跟前道:“我这个做姐姐的,有好几天都没见过敏儿妹妹你了,自然是想你了。”
她面上带笑,一副亲切的样子。
但是在洛敏看来,洛凌凤和洛凌霄这对双胞胎唯一的共通点就是擅长猫哭耗子假慈悲,她从被子里钻出来,但也只钻出了一个脑袋,看着洛凌凤,脸上满是戒备和讥讽:“你会想我?哼,就装吧!没事就给我出去,不要在这装了,要不然我再扯坏了你这头长头发——这是在宫里,我看你要怎么办!”她看着洛凌凤的头发,诡异地笑了笑。
洛凌凤虽然心里头已经涌上了怒火,但紫华真人没少给她灌输做大事者得忍的思想,所以洛敏这点儿小道行还不至于让她破了功。她无所谓地笑道:“姐妹之间就需要和平相处,敏儿妹妹成日喊打喊杀的,可不是我们做大家闺秀的样子。”
洛敏怒道:“谁稀罕!你到底有什么事,有话就说,没话就滚!”
洛凌凤优雅地踱步到桌边,然后拿了火折子把屋里几处灯火给点了起来。点到桌上的那盏火烛的时候,她眼尖地看见放在桌上的黄杨木提盒的把手上,有一小块浓红的血迹——像是提着的时候被手沾上去的。
她心中一惊,斜眼睛瞥了一眼洛敏,似乎猜到了什么。她若无其事地灭了火折子,然后走回原位,对洛敏道:“敏儿妹妹,你手还好吧?”
洛敏猛地打了一个颤,吃惊地看着洛凌凤,但是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不对,便死命装成平静的样子,木着表情道:“你说什么?我手能有什么事?”
“呵呵。”洛凌凤刚才只是怀疑,但是这下已经确定了一半了,她抿唇笑着,眼睛却冷冷看着洛敏道:“洛敏,杀人的滋味,爽快吗?”
“你说什么杀人!我听不懂,你给我滚出去!”洛敏却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疯狂地对着洛凌凤大吼,然后要把她推出去。
洛凌凤灵巧地躲了过去——她为了不被人发现脑袋上的秘密,已经成了随时待命的惊弓之鸟。洛敏不仅没有推到她,反而被洛凌凤抓住了双手。
洛凌凤死死抓住她的手,并且把她沾了血迹的右手举起来,这下是完全确定了洛敏的确是伤了人,而且多半人也死了。她冷笑道:“敏儿妹妹,这是你的血吗?哪里受伤了,让我给你看看,女儿家的皮肤可要好好保护,留了疤痕可是会影响婚事的。”
“你放开!你放开!”洛敏惊慌失措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是洛凌凤比她力气大一些,硬是把她的手钳制住了。
“你叫,你叫啊,”勾起唇角,洛凌凤咄咄道,“叫大声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杀了人,让大家都来猜猜到底是谁丧命在了我的好堂妹手里!”
洛敏顿时呆住,不敢再发一声,放弃了挣扎。
过了一会儿,她眼里重新聚起了光,然后不停摇头,喃喃自语:“不,不,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我没想过要她死!”洛凌凤松开了她的手,她惊恐地往后不停退,直到跌坐在床上,然后发了狠,在被子上不停蹭着自己手上那一片已经干涸的血迹。
洛凌凤看着她这样,忽然有了主意。她逼到洛敏身前,俯下身子,在洛敏耳边道:“敏儿妹妹,明天——明天大概就会有人来抓你了。让我来猜猜,是早上呢,还是下午呢?最晚……应该是傍晚之前,无论你是在哪里伤了人,都会很快被人发现吧?”
“可是我没有想她死!”洛敏红着眼睛,几乎要哭出来了。她死死抓住洛凌凤,不管面前是谁,都拼命只想要她承认自己没有杀人。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那都是那个人咎由自取,敢惹洛家的人的人,本来就是该死。”洛凌凤浅笑着,慢慢掰开洛敏的手。
“对,对,是她该死!”洛敏得到了肯定,不住点头。
“可是……别人不知道啊。”洛凌凤却又道。
洛敏一怔,睁大眼睛,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像是浑身力气被抽干了一样,哭着道:“那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死……我不想给她陪葬……我要入宫,我要当二皇子妃,我不能给一个贱婢陪葬……”
原来是宫女,那就好办了。洛凌凤放心了,对洛敏继续蛊惑般说道:“那……要不要我来帮帮你?”却又在心底对洛敏的理想嗤之以鼻——二皇子妃?别说就她这样要身分没身份、要脑子没脑子能不能成二皇子妃,就说二皇子如今急转而下的地位,当真还有傻子要往前凑!
洛敏猛一仰头,看这洛凌霄,也不哭了,急急问道:“你可以帮我?”
“不说完全可以,但是起码,”洛凌凤略微得意地道,“比你自己在这干着急有希望的多。”
洛敏赶紧点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好姐姐,二堂姐,你快告诉我你要怎么帮我!”但是立马她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又补充了一句:“你有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的,我都帮你!”
看着洛敏保有戒备神色的许诺,洛凌凤轻蔑地甩开她巴上来的手,转身道:“你不用紧张,我既然要救你,就不会害你。”
“没事,我相信你!”洛敏答得爽快。
“我的要求,就是你以后得听我的。”
“什么?”洛敏皱眉,她心高气傲惯了,哪里肯一下子答应。
“不答应就算了。”洛凌凤做不高兴就要离开状。
洛敏一看洛凌凤要走,急了,立马改口:“好好!我都答应你!二堂姐,我求你帮我!”
现在洛凌凤就算是要她为她赴汤蹈火,她也都肯干,只要能保住自己的未来,她还有无数能反悔的机会;但要保不住,那才叫真的完了!
就这种思考方式,林氏和她果然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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