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太太转身坐回上方,挥手示意青梅放开杜蝶娘。
杜蝶娘踉跄的朝前走了两步。
青梅李婆子分站在杜老太太两边。
她怨恨的看了杜老太太一眼,跑到花姨娘身边,两个婆子也放开了花姨娘,任母女二人哭到一起。
杜老太太喝了口茶,看着面前母女情深的场面,嗤笑一声。
“楚楚可怜,若是个男人见了,只怕没有不喜欢的。
花姨娘的本事看来是都教给了女儿,难怪这么自信见了一面的大家公子就忘不掉她。
”
花姨娘抚着趴在怀里哭的女儿的背,低下眼眸,看似谦卑的道:“妾见识浅薄,太太也不必这
说姑娘吧,您总是姑娘的嫡母,姑娘有千错万错,还请怜惜她年幼无知,妾愿意受任何处罚。
”
杜老太太轻笑一声,弯下身子,看着低下头的花姨娘脸上谦卑的表情,笑道:“不是我生的,我操什么心,你也不用摆出这个样子,心里恨毒了我,嘴上脸上却不得不讨好我,这个本事看来没教好四娘。
”
杜蝶娘露出的侧面看起来很是狰狞,攥起的手指发白。
她笑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在怨我,还是在怨你那个负心人?口口声声对你海誓山盟的男人,在你容貌老去后,忽然变了心,你心里定是不甘,难受极了!”
花姨娘抬起头,直视杜老太太,她脸上狼狈不堪,可表情却带着嘲讽,语气也变了。
“老爷就算对妾变心,可从前十年的恩爱总不是假的,太太只能看着,心里也不好受吧!”
杜老太太笑的更开心,“总算不再做原来那个蠢样子,我瞧着还是你现在这番模样顺眼,看来你还没对那个老东西死心呀,真是难为你一个青楼女子,有这样一腔痴心,却付诸流水!”
花姨娘脸色骤变,不知是被戳中心事,还是因为杜老太太完全不在乎的模样心塞。
杜老太太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女儿而忍气吞声的女人,却轻而易举被关于杜举人的话,显露出真正的想法,挺让她老人家意外。
“还是说说你生的这个蹄子,这些年我是懒得管她,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可你自己命不好,唯一的女儿怎么不盼她点好呢。
”
“你什么意思?”
花姨娘听杜老太太三番五次这样说,索性也不在装了,恼怒问道。
她这辈子就一个孩子,恨不得把心给她,怎么可能害她?
杜老太太满不在意道:“早几年你们就起了心思,背地里打什么主意,我一清二楚。
私房银子全洒出去做的那些事,我想着你是为了女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你们去了。
”
“可我忘了,一个门子里出来的姐儿,怎么会教孩子?”
杜老太太眼神锐利的看着花姨娘母女。
“你们安不安分,我不在意,可容不得你们玷污了家里的名声!”
“花姨娘,你进门这么些年,知道一个良家女子该是什么样吗?”
杜老太太起身走到两人面前,两个婆子连忙按住两人。
“就算孟家没出事,你以为你女儿真能嫁过去做太太?”
杜蝶娘努力挣扎婆子的束缚,不过她那点力气对做惯粗话的婆子来说,不比杀鸡费事。
她挣脱不了,干脆破口大骂。
她想明白杜老太太不可能放过她们母女,也不愿再忍。
“你知道什么!要不是出了事,孟公子一定会来提亲,你现在得了意,老妖婆!”
“蝶儿,住嘴!”
花姨娘喊道。
她也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但无论如何拖到老爷回来,一定有一线生机。
杜老太太看了青梅一眼,青梅连忙上前拿起帕子塞住了杜蝶娘的嘴。
杜老太太冷笑道:“私定终身的戏码现在连戏班都唱腻了。
本来你们拿钱买通一些人家的下人,想方设法和一些镇上的小姐搭上关系,虽然是歪门邪道,但如果真有姑娘被哄住了,在自家母亲那里说说好话,说不得真能骗个好人家。
可原来却打的是寻机勾引男人的心思。
”
“她是姐儿吗?你把自己的女儿当姐儿,以为那些公子少爷会真把她当个正经姑娘来求娶?”
花姨娘脸色有些迷茫,她还是强撑着道:“蝶儿是举人家的正经小姐,怎么会没人来求娶?”
杜老太太怜悯的看着她,“你还知道你女儿算是个举人家的姑娘,你从前那些手段是个正经姑娘该学的吗?大家闺秀学的是治家管家,识文断字,没有好人家会娶一个只会勾搭男人的姑娘,就算是乡野村夫,也要娶一个会过日子的媳妇,你自己不懂这些,也不该把门子里学的东西交给女儿。
”
“我本来就知道你蠢,自己赶着做妾,女儿怎么能教的好,可我才知道原来你这么天真。
”
花姨娘脸色惨败,道:“我这样的人,太太说天真,真是可笑。
”
“你确实不但天真,而且可笑。
”
杜老太太坐回去,嘲讽的道。
“你觉得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女人,所以把女儿教成这样,可你忘了,四娘不是你,她再不好,也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她最该学的不是讨好男人,而是自重,你让女儿学个玩意讨好人,别人眼里她就是个玩意,哪怕一时蒙蔽了人,可有谁会真的尊重她,不可笑吗?”
花姨娘的脸色更加难看,好像生了大病一样。
她看着脸色也有些迷茫的女儿,自语道:“我是为了她好,我希望她能出人头地,不要像我一样”
声音却渐渐没了。
杜老太太脸色不变,平静道:“你真明白也好,装明白也好,你们母女到底怎么处置,就问你的老爷吧!”
她再次起身,走到花姨娘面前,“你们今天之所以痛痛快快的告诉了孟家这件事,是怕孟公子嚷嚷出来,对吗?“
“现在你们不必担心了。
”
杜老太太又看向不停挣扎的杜蝶娘,叹道:“真是可怜,亲娘坑了你,你也别怨旁人。
”
花姨娘忽然道:“我们母女命贱,太太口口声声说妾教的不好,又有别人理会过我们吗?”
“命是自己的,你自认为自己命贱,旁人也帮不了你。
”
杜老太太不再说话,让人把花姨娘母女带回去关起来。
李婆子小声道:“二姑娘这些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比别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就说村里的丫头,除了里长家,哪家不是四五岁就要帮着带弟妹,再大的要出去割猪草,偏偏她们母女心比天高!”
杜老太太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们想要的多也不奇怪,也是我懒怠管家,出了这事。
”
青梅也笑道“我听太太一番话,心里都明白多了,她们自轻自贱,怪得了谁,,太太务需责怪自己。
”
杜老太太也不会真为这等人怪自己,问道:“老东西回来了吗?”
老东西就是杜举人,杜老太太人后都是如此称呼。
“老爷午时前就回来了,只是一直留在书房。
”
杜老太太冷笑一声,吩咐道:“把人叫回来,他的妾和女儿,当甩手掌柜,没这么好的事!”
杜老太太也没让人收拾,杜举人来的时候就见堂屋水渍遍地,他脸色严肃,坐下就道:“有什么事,我还有诗没作好,要送给县尊。
”
杜老太太冷冷一笑,青梅把白纸黑字写下的东西递给杜举人。
“你说说,该怎么办”
杜举人一拍桌子,怒道:“不知羞耻!不孝女!”
他骂了两句,面带惶恐的道:“孟家这事不会牵扯到咱家吧?”
“老爷现在担心也迟了,我已经派人告诉三娘,看女婿有什么法子,只是四娘是你的女儿,现在该怎么处置。
还是听老爷你的。
”
杜老太太抿一口茶,才道。
杜举人听说女婿知道了,面色一松,想起这个烂摊子从何而来,冷冷道:“把花氏发卖了吧,都是她把姑娘教坏了,四娘先关几年,远远打发了就是。
”
杜老太太看着脸上吃惊的李婆子和青梅,慢悠悠的道:“我记得花氏从良籍了,怎么能发卖?”
杜举人笑道:“她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当年一时忘了给她销籍,后来也没补,她还是贱籍。
”
杜老太太一点不吃惊,笑道:“老爷真有先见之明,这下省了不少事,既然卖身契在老爷手里,人就老爷自己卖吧,花氏年纪还不大,也能有几十两银子,也让老爷手头宽裕一些。
”
杜举人谦辞一二,也不是真的想推辞,他荷包里银子确实不多了,和诗韵姑娘说话的银子都不够了。
事情说完。
杜举人就有些坐立难安,杜老太太也不留他,主动说要回房休息,杜举人也马上道自己回书房写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