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之后,那人叹道:“好一个斜风细雨不须归!”说罢,起身。那粉衣女子身形一晃,已然立在画舫之中,那蓑衣之人却也不转身,未见身动,人已移至我身边。
“前辈好俊的功夫!”我不由得赞道:和我师傅不分伯仲,但胜一分轻巧!
那蓑衣之人也不搭话,拾起我的右臂,伸手搭上脉膊,闭上眼睛。一旁的宁峰弈关心则乱,单手背向身后,若着蓑衣之人一有冒范的行为,便会第一时间搭救!
一时间舫内寂静无声!好一会,那人才收回手,掀开箬笠,解下蓑衣,一中年文士,怎么看怎么舒服的那种。风度翩翩,且有潘安之貌,吕梁之贤,精气神内敛,给人春风拂面的感觉。
我乍见此人,眼眶一红,伸手抱了过去,宁峰弈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已哇哇大哭!那中年人也是一脸盲然之色!
宁峰弈尴尬地使劲将我扯入自己怀里,歉然对那人道:“莫伯伯!实在是……”不待他说完,那人已了然地微笑点了一下头。好不容易我静了下来,情绪也稳了不少,看见众人担心地脸,惨惨地道:“我似乎是认错人了!刚开始以为是我一亲人,太久不见了,是以失态了。”弯身向那人一福:“听宁峰弈叫您莫伯伯,该是师叔到了,师侄零星向师叔问好!”
此人正是铁琴先生莫离!红伯的师弟,宁百盏的师傅,我的师叔。师叔双手将我扶起,怜爱地道:“孩子,你受苦了!你的事你师傅已尽告诉我了,他一时急于求成,造成你现在的苦境,他现正在塞外的苦寒之地寻找几味药材,也算是将功赎罪了。你自行配备的药,我已看过了,世间已是难求!治你师姐确是完全够了的,对你的症状也大有益处,但却不能治本,将就着先服一些时日,足够你提起三分真气!”说完,话锋一转:“药虽好,但也不可再仿照此种做法贪多了,太伤根本了。”
船上诸人除欧泳外,竟都一副却是如此的表情!
我也是一呆!这制药之事除了宁峰弈,应该没人知道才对!难道……一转头,看向兰儿,兰儿已自动跪了下来:“小姐房中有异香,我打开柜子一看,就知道,就知道……就知道你不会听我劝告……呜呜……”不待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我震在当地,一动不动,眼里也泛起泪花。兰儿她知我如此,待我如此!
楚枫扶起兰儿,接着道:“我前去寻你,想你主意一向多,给我指点一下今天游湖的节目,却见兰儿坐在房里的地上哭,我追问之下,方知你用血入药之事!赶巧百盏的大丫头来唤你,说是莫先生来了,就拿了药,一同去见了你师姐。她已大好了!莫先生便应我之邀来会会你!”
原来如此!
只见那随莫先生一同来的女子在一旁扶拦笑道:“谁知这莫先生想来个先声夺人,竟被姑娘的一曲一诗给盖了下去,白白地牵连我也献了丑!”众人大乐,伤感的气氛也悄然化解了。
莫先生对那女子道:“你这姑娘还不自报门户!”
那女子掩嘴一笑,风情竟是如此多娇!舫上诸人心头一震!我是女子,也见多识广,略看周围各人,除师叔不见声色外,就只得宁峰弈一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偏头来看自己了,我头一扭,也盯着宁峰弈,相视一笑,只觉心中甜蜜。
“小女子太行山杨柳庄人氏,家父柳文梁!”
我师叔侄外其余诸人皆正色道:“原是柳大小姐,失礼了!”
这杨柳庄倒底是什么来头?为何师傅从来没有向自己提过?这柳小姐何许人?江湖上的美女自己听过的名字中从来没有这号人物啊?
似乎听到我的心声,莫先生道:“你师傅与杨柳庄主间有许多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想来他也不会告诉你。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原来,这杨柳庄分杨庄柳庄,两位庄主是八拜之交,就临山而居。在这苏洲城里,只有宁家可与其相比。其中杨庄庄主是杨文栋,柳庄庄主是柳文梁,二人的功夫不相上下,在江湖中都是赫赫有名的顶尖高手,其合创的拂风手更是集功夫之大成,且这两庄庄主向来行事低调,不惹是非,也淡薄名利,固江湖中的声望很高。两庄主只柳文梁有一女儿名唤柳杨情,便是眼前这位了。
至于红伯乃是江湖一散人,不爱名利只爱美酒,凡事都很好奇,只要听说了有趣的事物,便一心会去看个究竟。多年前,杨庄庄主得一异宝,被这红伯知道了,便前去讨看,谁知看了之后大合心意,便与庄主交涉,用毕生所得异宝来交换,但却被那杨庄主婉言拒绝了。后不死心,又死活借了去,结果便随着那宝贝一起消失了。
我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略一思量,便不再询问,心里却已经有了打算。
见识过了师姐的韵味美,今得见这柳杨琴的美,那是一种别然不同的风味。师姐的美,美在成熟,优雅,举手投足之间得体到位,让人觉得美得不可亵读,犹如一朵兰花;这柳杨琴之美,犹如春风拂面,所到之处,鲜花让路,飞鸟低头,美得很舒心恰似一枝玫瑰。与这两人相比,我的容貌只算得上是清秀可人而已了。
顿时这画舫上便热闹了起来。几人把酒言欢,师叔与我大有相见恨晚之势。席间他问起我初见失态之势,一阵黯然:原来,这莫先生与姑父长得竟是十分的相似,且爱好专长也大抵相同,不由得惹得师叔捶桌兴叹:有缘,有缘啦!师叔侄相见甚欢!
直闹到傍晚时分才起航回宁府。途中,柳杨情因家中长辈等候团圆先告辞回去了,其余数人都相携来了宁府花园。这里早就布置了茶果点心,师姐的精神大好,不知是服了药的缘故,还是佳节团圆,脸上泛着些红晕。但见她一人坐在那里,症症地看着天上,此时天上月儿已露脸,毫不吝啬地释放着她柔和的光芒。见众人进得园子来,忙起身向着自己的师傅盈盈拜了下去。
莫先生忙伸手,怜爱地扶了爱徒起身。她又向我走来,拉着我的手一句话也没说出口,眼中已泛起泪花。我一笑伸出双臂环抱着自己的师姐,道:“安啦!看,我不但没事,反而因我的特效药,自己的身体也大好了,师叔说不久我还可以提起三分真气呢!”求证似地看向师傅,见他微笑点头,相信我所说不假,便也放下心来。
这团圆场面气氛非常的轻松,众人吃着点心,品茗聊天,从武林大事到途闻趣事,再到百家之长,甚至琴棋书画,无所不谈。兴之所至,宁百盏还亲自操琴,为大家饮酒助兴,我只觉得师姐的眼神总是若有若无地瞟向师叔。总觉古怪,但又说不出原由来。而我们师叔侄两人也对棋弈之道发表了很多意见,后来干脆摆了棋盘,杀了几局,其它各人都在旁观战,两人各有胜负。我不由得越发地佩服起自己的这位师叔。而师叔对我则更多的是惊喜。人的境界达到一定的高度就会鲜有对手,难得有一人,便会有腥腥相惜的感觉。
直至天明,各人才回房歇息。由于太累了,我粘床就睡了,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兰儿伺候着梳洗,顺便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左弦来了。
大喜!
赶到偏厅,只见左弦已在那喝茶了。见到我很是开心,两人拉着手问长问短。互道了别离后发生之事后,我问道:“左弦,你这次来怕不是来看我这么简单吧?有什么正事,能告诉我知道么?”
“什么都瞒不过你!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上次欺了兰儿的那家人一夕间全部都死了。元叔恐他背后的势力怀疑到我们宁家头上来,便要我走这一趟,纯粹是来报警来了。”
我大惊:“什么时候的事?”
“你们走后10天。现场很开净,一点儿也没有受苦与挣扎的迹象。”
“现在杀人无非几种原国:一是仇,二是情,三是利,四是行侠。这四是不可能的,老弱妇儒没有错,这情也可以排除,那个恶少虽是抢了不少良家妇女,但没有一人是出了小镇的,都是一些贫苦人家的女孩。就这仇和利了。”讲到这里,两人不由得一哆嗦,同时叹了一口气。
“分晰得很精辟。”宁峰弈走了进来,宠溺地看着我,道:“你醒啦!还以为会睡到明天早上呢!”坐下来,喝了一口兰儿端上来的茶。兰儿突然跪地道:“因我家的事,给公子和小姐添麻烦了,兰儿万死不足以抵宁家将糟受的损失。”我忙扶起兰儿,对她道:“我大约想了一下,这件事与你无关。外人再怎么猜测,也不可能认为宁家为了一个小丫头去灭朱家满门。从而去得罪朱家背后的势力。”
宁峰弈与左弦两人皆点头。
几人又探讨了一下,认为宁家现在只能是观望并暗中调查,但一定不能让人知道宁家在乎这件事,否则将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吃完晚饭,左弦回了宁家大院休息,宁峰弈却留了下来。两人在月光下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山。
“大公子,大忙人不赶快回家,留在这别院还有什么事么?”
伸手捞住我的腰身,将我扣在怀中,埋首在我的脖颈处,轻轻地蹭着,也不搭话,林子里的虫子在低鸣,像是情人间的悄悄话。“你似乎对杨柳庄很感兴趣。”
“你不觉得好奇吗?那杨柳庄的大小姐应该从来没拜访过宁家吧?偏偏我来了,她就跟过来了。那日在画舫,她显然对我的血可以解毒一事特别感兴趣但又不说破。而我师傅数年前取走她伯父一宝,但她又不明说那是什么宝物。凭我对师傅的了解,师傅非取而不告之人,两年多前我初遇师傅之时,师傅就是被蛇咬伤的。而我身上的毒素亦是来源于那条非同一般的蛇。种种的迹像都表明,师傅从杨庄取走的宝物就是那条通体碧绿的小蛇……”
将头搁爱人的怀里蹭了一下,接着道:“师傅后来明明是有机会还那蛇给杨庄主的,也是因爱惜我的缘固取了那蛇性命,所以我想去拜访那杨庄主。向他解释清楚,并寻求弥补的方法。对了……”眼睛一抬,慧黠地盯着宁峰弈,却不再言语。
“你想借宁家的消息网络了解杨庄主的爱好?你这心眼,就是比别人多!”爱怜地啄啄我的红唇,道:“那杨庄主生性豁达,为人大方,理财有术,家产颇丰,犹爱收藏名兵利器及名诗名画。本人也极擅丹青,学富五车。”
“这下糟了,他会的我一样不会。”皱皱鼻子,失望极了:“不过我还是想去拜访他。”
“那我陪你去吧!家父生前曾与他有过交往,彼此印像都不错,可惜莫伯伯走了,莫伯伯与杨柳庄的交情是很好的。”
“啊!师叔走了,那师姐肯定很难过的。”
“是啊!不过他们师徒这几年都是聚少离多,姐姐也早就习惯了。你就不必担心了。”
我担心的如果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心里低咕着。这师姐看师叔的眼神总是透着古怪。想来师姐自幼跟着这只大自己十来岁的师傅东奔西走,少女时期也是这样渡过的,少女情怀总是春,怕难免对这位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俊伟男人奉献了一颗真心,只是师叔愚钝罢了。
“零,明天我陪你去。”
越发地抱紧了宁峰弈,摇摇头,道:“不要,我自己去。师傅的事我不想让杨庄主觉得因宁家之故不得不顾及面子而了结。我会见机行事的。”
宁峰弈知道我是个倔强的人,他也对自己这个亲密爱人有信心。也就不再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