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还是无边的黑暗。没有光亮,也不知方向。
王亘只感到身体无法动作,在黑暗中无休止的旋转下坠。四周没有一点声息,寂静的让人发狂。王亘不住的张嘴嘶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仿佛过了万年,又好像只是一刹。突然间一点光亮在黑暗中炸裂,于是铺天盖地的光明喷薄而出,逼得黑暗如潮水般退却,整个世界瞬间由极致的黑暗转为极致的光明。这光明虽然炙热,但王亘却感到深入骨髓的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黑暗又邈邈婷婷的渗透出来,慢慢的向光明扩散而去,好似墨汁滴入清水般轻柔温婉。黑暗与光明抵死缠绵着,拼命的想挤入对方身体,渐渐的不分你我,化作一片混沌。
痛!前所未有的痛!痛的是那么暴烈,那么残忍,那么畅快淋漓。
王亘身体虽然无法动作,但灵魂却拼命的想要挣脱躯体的束缚,努力的向那一片混沌冲去,混沌也好像感应到了灵魂的执着,欢叫着沸腾翻滚不休。终于灵魂冲出躯壳得偿所愿的融入了混沌之中,混沌也似已经满足般不再喧嚣,渐渐归于平静。
突然间,周围情景陡然一变。王亘发觉自己站立在一片深邃悠远的空间中,双目视物纤毫毕现,整个身体通透自然。不远处一具躯体在虚空中静静漂浮,王亘感到好奇便想过去看看。
念头刚一兴起,王亘便发觉自己已经站在那具躯体旁边。王亘仔细的端详着这具躯体,感觉是如此的熟悉但又偏偏想不起来是谁。猛然间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这不是我自己的身体么。
王亘想到此处,顿时浑身上下冷汗涔涔而出。
王亘心中暗道:我难道已经死了么,如果死了,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于是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这具身体的脸庞,不料手掌却从中一穿而过。王亘呆了一呆,不知所措。
正在茫然间,只听得这具身体张口发出一声苍凉的叹息道:“生中有死,死中有生。道始于虚,归于无。周而复始,恒久生灭。尔双掌断纹神蕴道藏,可斩大道。今便送尔一场造化,切莫让吾失望。”说完骤然睁开双眼,一指向王亘眉心点去。王亘被对方灿若繁星的眼眸所慑,脑海中轰的一声响,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失去知觉。
…...半梦半醒间,王亘觉得在眉心处有一漩涡缓缓转动,周围无数混沌光点纷纷汇聚而来。慢慢的在眉心处凝成一道沧桑古朴的符文,其形好似一只五指并拢的手掌。此符文只有指甲盖儿大小,但却有一股桀骜不屈之意充塞天地。随着眉心掌状符文的凝练,脑海中无数幻像纷至沓来。王亘发现自己时而身处飘渺玄奇的九天之上推衍天道,时而身处广袤无垠的虚空之中观看星辰崩塌。上一刻还在仙山中与神人品茗对弈,下一时却出现在九幽之内观群魔乱舞……
最终画面定格在一处血色天地之上。只见无边无际的天地间各式生灵疯狂的撕杀着,遍地尸山堆积,血海翻腾。无休止的屠戮灌注在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生灵都在拼命的用兵器、用术法、用身体、用一切所能用的毁灭着一切。
只见一人怒吼着把长矛狠狠刺入另一人的胸膛,片刻间他自己又被别人用巨刃狞笑着将头颅斩落。天地间只剩下一种声音——杀!杀!杀!
不知从何时起,王亘开始从画面中渐渐脱离了出来,画面上的情景也越来越模糊,只能看到无数血迹在上面挣扎蠕动,最后画面越来越小,直至化做一方血帕向王亘迎面罩来……。
王亘倏然惊醒,脑袋混沌一片,不知是梦是真。只觉得呼吸困难,颈部似乎有物缠绕,于是伸手一扯原来是一方雪白的绢帕,上有殷红血迹如桃花般分布其上。
王亘睁开双眼四处打量。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小溪旁边,只见溪水粘稠若血,缓缓流动。两边大山高有千仞相距却不过十几丈,直欲压将下来,一线天光在两山夹缝间若隐若现。山壁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无数洞窟,有若蜂巢相似。
王亘挣扎着坐起,习惯的将手中绢帕蒙在眼上。却突然身体一顿,又将绢帕扯下。
默然半晌后王亘突然纵声大笑,直笑得声嘶力竭方才渐渐止住。原来王亘醒来时眼睛并无物遮挡,但却并无任何不适。这一刻折磨王亘多年的旧疾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浑身上下舒泰难言。王亘喜悦之心无法言喻,十几年的旧疾好似一座大山般压的王亘喘不过气,此时消失后王亘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直欲破空飞去。
过了好大一会儿,王亘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只觉得事情蹊跷,便坐在溪边回想起来。如何与褚骄等人打斗,如何失去理智,又如何抱住褚骄一起坠崖,还有那好似做梦却又无比真实的情景都一一浮现脑海。
王亘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此处明显不是自己抱禇骄坠崖之处。且不论自己落入悬崖为何没死,褚骄又在哪里是死是活,单单是身体旧疾康复便无法解释。更何况看这手中染血的绢帕与梦中画面凝聚的一模一样,就知刚才昏迷时脑海中所出现的一切,决然不单单只是梦境那么简单。梦中之人说自己双掌断纹,神蕴道藏。可自己这只有横纹的双掌与生俱来,这么些年也从未见过有何特异之处。
王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心想:既然想不明白,那且暂时不想。突然间脑内灵光一闪心道:自己的旧疾既然都能痊愈,为何不再试试是否可以修炼。想到这里不免心内火热,于是将绢帕习惯的系在双眼之上,便盘膝闭目搬运起周天来。
王亘身体内的灵气本就雄浑无比,但因为以前旧疾,灵气一运行到眉心之处便无法循环,所以只能散在四肢百骸蕴养经脉。但现在旧疾尽去,王亘神识一动只觉得浑身毛孔大张天地灵气滚滚而来,沿着体内经脉越转越快,一个周天眨眼间便循环完毕。
本来武者只有达到地阶入鼎境之后,毛孔才能开合自如用以吸取灵气,这样释放术法和修炼速度都将大大提高且可驭气飞行。王亘现在虽然因为境界问题还不能驭气飞行但修练真气的运转速度却与地阶强者并无二致。
王亘周天运行之下,只觉的四肢百骸暖洋洋的舒适无比,但是运行一个周天结束后,正欲将灵气储存至丹田再转换成真气之时,丹田却是一痛。旁人搬运周天必须以神识引导灵气按身体脉络行走,而王亘由于多年积累这一朝迸发灵气便自主循环起来。
正常武者修炼,开辟丹田有若水池,经脉便是水渠,吸取的灵气则是渠内之水。然后思感引动灵气,若挖渠引水蓄积丹田之内后,再经过丹田转换成真气。
而王亘这些年体内由于灵气滋养,经脉畅通坚固,但以前因为灵气无法循环所以丹田内没有一点真气驻藏,以至丹田逐渐萎缩干枯。若慢慢积蓄缓缓滋润或可逐渐恢复,偏偏王亘神识强大无比,又没有经验。这突然一搬运周天,经脉所积攒的灵气猛的冲入丹田之中,且天地灵气又在王亘神识引动下源源不绝的冲入体内,登时如同在蓄水大坝上炸了一个缺口,天地灵气不受控制的在体内肆虐开来。
王亘只觉得体内修为不受控制的暴涨,化气一成、化气二成、化气三成……随着体内真气的饱和,王亘丹田鼓涨着好似要爆裂开来。鲜血顺着体内毛孔渗出,不多时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眼看着王亘丹田马上就要崩溃,一道掌形符文却在这时悄悄的浮现在王亘眉心。刹那间,王亘体内的真气一下子找到了宣泄之地,纷纷向符文汇聚而去。
王亘只觉得体内压力骤减,连忙趁此机会封闭毛孔不再吸取天地灵气,跟着又运起敛神术引导丹田内所存真气沿周天缓缓流转。随着体内真气渐渐平稳,王亘也将修为巩固在了化气七层巅峰。
就在这时王亘眉心的掌形符文突然又形成漩涡转动起来,眼前所戴绢帕也隐隐透出红光,而王亘的身体竟然开始凭空变得虚幻渐渐的消失无踪。此时若有胆小之人在旁定会吓得惊声尖叫。
王亘感到四周有异遂睁开双眼,发觉自己以经离开了血色小溪之旁,现在正身处一个混沌空间之中。空间内有一双巨石雕刻小山般的大手伫立于内,恍若神灵所有。
只见这双巨手腕部相抵,手掌相对而立,手背后弓,手心向上,五指冲天箕张,气势磅礴沛不能御,好似要将苍穹一把抓入手中。王亘站在巨手下面感觉自己无比渺小仿佛蝼蚁一样。
王亘为巨手所吸引不禁攀爬而上,最后站在右手手心之内仔细观看起来,只见这双巨手雕刻得栩栩如生,筋骨肌肉质感十足,双掌掌心竟然与自己一样都只有一条掌纹。在巨手十指指尖之上各立有一座面目模糊的雕像,姿态或起或伏奇奥玄妙。
就在这时那方幻境所化的绢帕从王亘眼上飘了下来,化做两条血线分别融入这双巨手的掌心断纹之内,刹那间巨手好似活了过来,迸发出强烈的生机。掌心断纹更是有若血河般横梗在上,观之让人触目惊心。
王亘还未等从眼前情景所带来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巨手之上又浮现出了无数金色符文,相互间流转不息变幻无方。过不多时又有一部分符文从中脱离开来,向掌心处汇聚而去慢慢凝结成字。
王亘不由得揉揉双眼跟着念出声来:“藏之道,乃执掌之道。可念控万物,意定寰宇。亦可生灭乾坤,挥斥亘古。道分十境,藏亦分十境,是为《十藏经》。其一藏曰:律。”
话音未落,只见左手拇指上的雕像突然间红光大作,接着竟然缓缓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