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小集市里。
一柄杀猪刀戳在案板上,一只苍蝇嗡嗡的围着杀猪刀飞了一圈。
杀猪摊的老板,围着脏兮兮的围裙,有些憨直的脸上,一片愁容。
“屠宰厂越来越多,哎,没生意了,没生意了啊!”
“二三十年前,家家养猪,那日子多好过啊。”
“前阵子也还能时不时弄点香肉。”
“倒霉啊,怎么就撞他手里了呢!”
“人宰不成,连猪都没得杀了,这人厨的名号,叫不下去了啊!”
曾经被梁志撞破了“营生”,没有香肉串串可卖的人厨野山;现在窝在老家,三天两头的唉声叹气,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
“浑身都发霉了啊!”
又是一声叹息,搬了把躺椅,人厨野山像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家一样,懒洋洋的瘫在阳光下。
这时候,一个穿着补丁小褂,满头花白的老头,推着老旧的自行车,停到了小摊前面。
“呛,剪子,磨,菜刀,不?”
中气十足的,早前年月,走街串巷磨菜刀的吆喝声响起。
叫了一通,看着野山不搭话,老头咧嘴,直接停下了自行车。
走路都微微颤颤的老头,靠近了野山,怪声怪调的问道:“这位老板,磨刀不?
我这是祖传的手艺啊!”
野山睁开了眼,露出了一条缝,懒洋洋看了对方一眼之后,突然坐直了身体。
“哟!还是老前辈啊!您这是捞过界了吧?”
老头嘿嘿一笑,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了起来:“捞什么捞,没的捞!”
“别装傻,遇到了那位,谁还敢捞?”
“得了,我是来叫上你一块的。”
“比我小六七十岁,你个娃娃怎么也没个手机,害我跑多远知道不?”
人厨野山皱眉:“嘛事啊?
那位可不让咱们乱跑了,别害我啊,老前辈。”
“要不说呢,老骨头也得接受新事物,手机多方便啊!”
老头伸手掏出了一个塑料袋。
塑料袋裹的结结实实的,里面是十块八块的零钱。
还有一个用手绢包着的东西,打开之后,竟然是最新出产的,黑科技透明手机!干巴巴的手指头一阵滑动。
老头打了一个号码,把手机扔给了人厨野山。
野山一脸莫名其妙的,把手机放在耳边。
一个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坐躺椅上的野山,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脸上带着讨好,腰背弯下,双手捧着手机,点头哈腰“嗯嗯,好好,没问题”。
挂上了电话,野山有些发呆:“老前辈,那位,这是……不对啊!”
“一直以来,那位不是不让乱杀生的吗?”
“这次……”老头连忙摇头,抢过了手机,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你敢管?
你敢问?”
“地点你知道了,早点赶过去。”
“要命啊,我多少岁数的人了,还得天南海北通知你们!”
“要不怎么说,得接受新事物啊!配个手机不成嘛?”
老头摇摇晃晃的去远了,野山舔着嘴角,扭头看了一眼案板上的杀猪刀。
……十几个人,十几个奇形怪状,猛地一眼看去,给人一种诡异的时代错乱感的人。
大部分的人,穿着的是五六十年代,那种洗的发白的粗布衣服。
这种衣服,倒是在一些年代剧中常见。
人厨野山,在这些人里面,算是最小的。
就他所知,这些妖魔鬼怪里面,最老的那一个,听说还是进士出身。
清朝正儿八经的进士!这进士一席长衫,手里拿着把脏兮兮的折扇。
太过老迈的年龄,似乎让他老是说话半截,就有点昏昏欲睡。
没两句话,就能缩在椅子里,仰头呼呼大睡起来。
进士背后,是个唇红齿白的大龄女郎。
五六十年代的少女打扮,头发倒是黑的发亮,编成两条大辫子,直接垂在脚腕。
可是一脸的皱纹,满脸的老年斑,实在让人错乱的很。
都快到夏天了,这个大龄女郎,依然一身花布棉袄,娇声娇气的推囊着老进士。
“干爹啊,您老醒醒,醒醒!”
老进士被推囊醒了,呆呆的嘟囔了一句:“俺们家翠花说的对!万事有我给她撑腰!”
说完,老进士打了个哈欠,又睡着了。
“干爹!我叫菊花,不叫翠花!”
大龄女郎跺脚,娇娇不依的扭动着:“哎,算了,你老继续睡吧。”
“诸位,我们都是被那梁十八邀来的。”
“我王菊花,承认,那梁十八拳头是大,可我们这么多人,最紧要的是我干爹在!”
“咱这么多人,难不成就听任那梁十八呼来唤去?”
“再说了,他梁十八的拳头,还不一定有我干爹厉害呢!”
“我王菊花是要报仇的!诸位怎么说?”
一群人眼神怪异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最后盯住了一个人。
这里面的人,有一半,都是磨菜刀的老头召集来的。
梁志不在的情况下,磨菜刀老头,成了他的代言人。
老头叹了口气,不情愿的道:“别看我,反正告诉你们,北边的金牙大爷,都成那位的跟班了。”
“你们自己掂量着来吧,我是不想掺和啊!”
金牙大爷几个字,让一群人神情又谨慎了下来。
就连昏昏沉沉的老进士,都眨巴着眼睛,慢慢坐直了身子。
“子曰:拳头大的是大爷!”
老进士唰的一声,打开了折扇:“老金牙有些手段,我是听说过的,不过,老朽不才,自认拳头比他大一点。”
“这次给我干闺女撑腰,我这真真算是以大欺小了。”
“十八屠好大名号,却不过一小辈尔,你们一个两个,还真情愿被一个小辈压在头顶指手画脚吗?”
说了一半,老进士昏花的老眼眯了起来,直勾勾的看向屋子外面。
“又有人来了?
梁十八吗?”
“偷偷摸摸的在外面,这是没底气来见见老前辈吗?”
嘎嘎嘎的笑声响起,一个竹竿一样的身影,披着兜头的风衣,咔吧咔吧的走了进来。
这竹竿一样的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振动产生,沙哑怪异,还带着金属撞击的清脆。
“各位可以叫我彼得,十八爷,正是在下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