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果不大好,”柳秀不解地说。他未指望这副药就能治好他的元脉,不过实际疗效远比他推演的效果,要低得多。
也不是没有效果,刚才经过他粗步的推演,想要治好他的元脉,至少需要一百株四百年以上药龄的美人草,将整个蒙南翻过来,也凑不出这个数量。
不止是美人草,他采来的美人草叶,经过精密的药理计算,分成三份,也就是一百株美人草,还需要三百副副药,穷极一生,也搜集不齐。并且想凑效,必然连续的施用,不能中断,那更不可能实现了。
阿蛮不知道如何安慰,便说:“师父,雨族那边有没有皇蛊?”
“乌蒙与穹蒙才是蛊虫之乡,这两个地方都找不到,雨族还能找到皇蛊?”
吃过晚饭,柳秀继续沉思。
以他的智慧与学识,还有七年的大夫、五年蒙南游历的经历,以及小智的帮助,元丹术因为修为之故,不能说多懂,然而药理学与医术,不要说蒙南,即便整个大唐,能胜过他的人也为数不多。或如高克直,可能在巫医上柳秀稍逊一筹,但放大到整个药理学、医学,高克直也不如他。
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大的误差?
想了一会,他准备换转一个思路,义父侯国公救下他时,他才三岁,那场惨剧已经记不起来了,但据侯国公的说法,是他亲生母亲死死将他护住,才保住一条命,然而也中了歹徒的邪功,才导致他的元脉与魂魄一起受到重创。
现在柳秀推演的便是这种邪功与其功法,实际疗效误差大,但会对推演是何种邪功起到一些帮助。如果将这种邪功推断出来,说不定反过来能开拓他的疗伤思路。
他有些胡思乱想了……不过换谁,也不想英年早逝,况且还是很憋闷的早逝。
可一直推演到子夜时分,越是推演越是奇怪,因为那怕他有小智的帮助,又借助小智的的光幕,翻看了许多书籍,居然一点线索也没有推演出来。
这是不可能的。
小智可是将南山学院几乎所有藏书一起记录下来,虽然不可能将天下所有功法一起收录进去,至少大唐境内的所有功法收录下来了,顶多有的功法不详细,但也有一个大概的介绍。
他开始回想,在大安城时,大家关注的是他元脉情况,至于是什么邪功,侯国公未说,也没有人去想。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隐隐地感到他童年时父母遇害,自己受伤,有许多古怪。
…………
桌上放着十支琉璃管,里面有浅红色的气体在流动,它们全是柳秀培育出来的“夜魔毒”。
柳秀提来一只母鸡,强行喂了一粒土黄色药片,作针管抽出一部分夜魔毒,注入母鸡体内,阿蛮心惊胆战地站在窗户边上,随时准备着一有不对,立即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
过了好一会,母鸡也安然无恙,自顾自地在地上啄米吃。但这才是一个开始,柳秀又向琉璃管里注入大量血液,眨眼之间血液消失,琉璃管里气体也变成浓浓的暗红色。
他抽出部分红色气体,再次注入到母鸡体内,母鸡还是安然无恙。
到了最后的试验,柳秀拿出两粒药片,他与阿蛮分别吞下,随后将那支琉璃管的木塞拨开,暗红色气体迅速在密封的室内扩散,颜色也变淡,师徒二人却平安无事。
“完美的解药!”
他继续做着试验,直到黄昏之时,才收好琉璃管,吹灭油灯,拉开窗帘,打开房门。
“师父,它是蛊还是瘴?”
“它看上去与某些瘴、蛊相似,才传出一种说法,说孟天王借助那具古尸,又糅合了一些特殊的瘴气、蛊虫,所培育出来的组合毒,实际非是。组合毒是真的,古尸也是真的,但余下的与蛊无关,与瘴也无关,而是一些沾有瘟毒的蜉生物。”
以前柳秀讲解过蜉生物,如动物死了便会腐烂,这便是蜉生物带来的效果。
只是它很细小,人类难以察觉,研究它们的人有之,可深入研究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它威力确实不小,具有极强的嗜血性、吞噬性、繁殖能力,无色无味,难以察觉,我没猜错的话,若是给它们适合的环境,寿命也不短,不过缺陷也明显。”
“缺陷明显?”
“是啊,它威力确实很大,别看这些琉璃管,随便那一支,只要夜晚时放到柯家寨寨中间,将木塞打开,第二天整个柯家寨会变得鸡犬不留。”
阿蛮哆嗦了一下,但柳秀所说的绝对不夸张,他继续说道:“这是它的凶厉之处,缺陷便是畏阳光,传播的速度不快。打一个比喻,若是你发现我在柯家寨施放夜魔毒,立即向外跑,它传播的速度绝对追不上你,甚至你还能将大伙喊起来,带着他们一起跑,只要跑出来,第二天太阳出来照一照,这些微小的夜魔毒便会一起死掉。”
当然,只是说一说,真有心施毒,能让别人看到?
不过缺陷终是缺陷,加上孟天王面对的是超级战神巨塔天王,人家是战神,虽没有配出其解药,至少会派出许多斥候打探情报吧,有了防范,还有一个因素,迫于孟天王的淫威,许多部落臣服于他,胜利还好说,一旦失败,军队士气立即会低落,也变得更不团结,于是迅速被唐军击败。
柳秀又给予了它一个定义:“与瘟毒相比,它更恐怖,但论杀伤性,又不及一些厉害的瘟毒。”
“师父,何谓秀?”阿蛮终于问出他心中的困惑。
“秀啊,集大勇气,大智慧,大毅力,大信念,优良的举止风仪、外貌品德,完美地汇于一身,方才能称为秀。”
孤身一人便敢来蒙南,是谓秀。
以一个很低的修为(单论修为只是一个武徒),便敢出入于各个恐怖的禁区,从顶级蛮兽眼皮底下抢灵药,与大妖谈交易,是谓秀。
雾山里遇到了宋卫将,那一刻若是产生一丝的误会,就会面临很危险的结局,柳秀虽有些紧张,但汗都没有流出一滴,是谓秀。
看到了高克直,立即推测出大约的真相,是谓秀。
仅用了十几天时间,便研究出恐怖的夜魔毒的解药,弄清楚大约的原理,是谓秀。
阿蛮又是一哆嗦。
不过柳秀又用低沉的声音说:“这样的人物一旦出现,要么受天地钟爱,要么受天地诅咒,很不巧,我就是后者。”
经过十几天再三的推演,柳秀越来越觉得自己童年的受伤有许多古怪之处,况且还有来历更不明的小智,只不过后者除了义父,他谁都不敢说出来。
第二天上午,柳秀继续看病。
外面有两个漂亮的小姑娘,不断地向柳秀抛媚眼。
蒙南的日头是毒辣的,柳秀每年大半时间在外面风吹日晒,皮肤也变得黝黑粗糙。在雾山他与宋卫将相遇,不但皮肤,还穿着朴素的乌蒙人的褐衣,乍一看,根本不像传说中那个“陌上秀公子,翩翩如美玉”。
然而仔细观察,皮囊还是很好的,剑眉大眼,只是很黑,但举止无比的沉稳,所以他上门与高克直讨教医术,后来纯粹是因为医术,可开始,还是从容不俗的举止与谈吐,才使得高克直静下心来倾听。
他与落花城中一些强者有往来,甚至产生了交情,固然是利益的关系,也有一部分是被他的举止风仪所吸引。
在柯家寨呆了四年时间,同样吸引了许多小姑娘的爱慕,实际还没有他在大安城的疯狂,即便他义父死了,也知道他订下亲事,未离开大安城时,依然有许多漂亮的大唐仕女暗中向他示爱。
侯国公说我家三子,平勇青勇,三子当中,柳秀最秀,不纯粹是自得,也有些是感伤,当然,外面的人几乎是听不出他那部分的感伤情绪,也弄不清何谓秀,不过在大安城中柳秀三兄弟,名气最大的却是柳秀。
蒙南虽然落后,民风却比大唐更开放,看到两个小姑娘在示爱,几十个病人哈哈大笑,柳秀则是司空见惯,神情漠然,就当是看不到。
“区阿伯,你将五子皆拉址成人,他们不用你操心了。我开十副药,三天一副,煎熬半个时辰喝下。但想身体好起来,从今天起,劳作减少一半,你还能活上十年八年,否则三年内你必死无疑。”柳秀一边说着,一边开了一副药方。
“阿蛮,你按照这药方替区阿伯抓十副药。”
区阿伯乃是附近一个寨子的老人,养了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子女太多了,又将他们拉扯长大,偏偏几个儿子皆不孝,继续喝老两口的血,使得区老汉劳累过度,元气大伤,昏倒在田头,这才由他老伴陪着来看病。
他老伴开始抽泣,柳秀的医术勿用置疑了,但也有极少数绝症他同样无能为力,遇到这种绝症,柳秀便会让病人回去早点安排后事,开始有人闹,有人骂,渐渐地没有人闹了,因为只要是柳秀断定的,说是三个月会死,就不会拖到第四个月,去落花城……更没有用!
“生而何欢?死亦何惧?你的儿子记不住你的功劳,但冥土会记住你的功劳,十年时间不短了。”
区老汉只要减少劳作,还能熬上十年,而柳秀若是找不到皇蛊,那怕他用了无数方法缓解元脉的浊化,也拖不过两年时光。
但只有阿蛮知道了,阿蛮抓好药,区老汉问:“多少钱?”
多少钱?这些都是滋补元气的药,将老两口所有家产卖掉也给不起,柳秀也不说:“你们区寨的红谷子味道不错,秋后背一袋过来,下一个。”
忽然他带着奇怪的表情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