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瑛心下不悦,十七突然冷脸开口道:“萧将军是说我军只要攻打了锦州,女直野人就会放弃攻打中京?”
孙六惯于海上厮杀,对陆地争锋不甚了解,见一干孩儿军们脸上的不屑,竟抱臂不言不语,任由双方争锋相对。
听着十七话语,萧嗣先皱眉不喜道:“若能抢回锦州,我军自是可以自南牵制住女直野人。”
十七对萧嗣先的小动作很是不屑,听到他说出无脑话语,转而看向余里衍……
“女直野人若没有北上攻占了上京,出兵抢回锦州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可以自东、南形成一个半包围夹击辽东之地。”
十七一边回忆着蔡鞗话语,一边开口说道:“女直野人出自鸭子河之北女直五国,五国节度使拔乙门叛辽,其祖乌古乃以妻妾为质而取其信,事后半夜袭杀了乌古乃,因此功被辽国加封为五国节度使,却也因此遭到女直五国各部族的愤恨,虽害怕各部族屠戮完颜部,也自此臣服辽国,借助辽国之手打压五部不服族部,自此完颜部转而强盛。”
“部族争斗与汉民村寨私斗不同,完颜氏本是五国小部,因反叛乌古乃而为五国节度使,虽借助辽国之力压服不满部族,但完颜氏毕竟身在女直五国之中,也因此婚娶各部之女为妻妾,以此减少他部敌意,但也因此,乌古乃死后,其子孙相互间争斗不休。”
十七看向一脸惊讶的萧嗣先,不屑道:“萧将军以为死于完颜氏之手的部族会真的甘心就此臣服?”
萧嗣先有些惊讶十七的话语,有些疑惑看向耶律速敢,以为是他告知了十七女直五国的恩怨之事。
十七心下很是不屑多日来小动作不断的萧嗣先,冷声说道:“完颜氏在女直五国制造了太多的恩怨,只要起初之时给予完颜阿骨打沉重一击,自不会有了辽国今日之凶险。”
“只是很可惜,萧将军在鸭子河战败了,大汗领兵十万欲要一举平灭女直五国时,耶律章奴却在上京叛乱,以至于军心动荡而大败。”
苏子瑛点头道:“辽军连连战败,完颜阿骨打在女直五国威望一时无两,女真五国所属各部因此归心,但这并非是说女真五国隐忧真的不再存在,若非如此,去岁金国也不会向辽国讨要逃离的真阿鹘产、赵三头人。”
苏子瑛叹息,辽军鸭子河战败算不得什么,但上京、东京的造反却给了完颜阿骨打机会。
孙六不是孩儿军,更没有在学堂听过蔡鞗的授课,对于女直五国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听了十七、苏子瑛两人话语后,隐隐约约察觉了一干孩儿军的意图,转头看向不明所以的余里衍……
“我军不是不能攻打锦州,仅有三千人丁的锦州也绝对挡不住我军的炮击,但今时不同于往日,若是女直野人没有攻占了上京,我军一旦抢了锦州,就如同一根利刺插在女直人背后,为了稳定族中,定然会不顾一切围攻锦州。”
十七点头道:“正是如此,女直本部本就因各自恩怨而隐忧不断,之后又得了东京诸县汉民、熟女直、渤海人、黄头女直……人丁,以小吞大之下必是消化不良,只要我军抢了锦州,做出威胁东京姿态,完颜阿骨打必然全力攻打锦州,我军也只需给予一次重创,即使最后无奈撤离,女直野人也必不敢轻易攻占上京。”
“只是现在上京丢了,再抢占锦州也没了多少价值,因为女直野人没了后路威胁,可以自草原,自北而南攻打中京,或千里奔袭西京,依照主公话语,金国已经得了国运先机。”
“国运先机以失,内有民心不稳、天灾人祸之忧,外有强敌环伺左右,国亡族灭就在眼前……”
余里衍听不懂别的,听到“国亡族灭”时,小脸顿时苍白、惊慌……
萧嗣先大怒,拔刀就要砍了散播妖言的十七,熊猫眼的黄文功这一刻尤为奋勇,悍不畏死挡住,怒道:“公主当前,你还敢猖狂?”
萧嗣先拔刀,船头气氛陡然凝重,耶律速敢却在此时不经意间退后一步……
十七面无表情看着余里衍说道:“大汗十万精锐尚且兵败受辱,辽国军心、民心已是惶恐不安,不言东京是否自东围攻中京,仅上京居于北,千里草原一马平川之下,中京又如何子安?中京若失,南京又如何自保?”
十七性子较冷,若非蔡鞗将他塞到军中,一天到晚也难以开口说上一两句,心下不满萧嗣先,这才多少了几句,眼角扫过萧嗣先,心下冷哼不断,也不愿再理会惊慌失措的余里衍,转身走向船舱……
“上京丢失时间不久,女直野人主力尚在上京,此时的辽东空虚一片5,此时正是攻打东京最佳之时,夺回锦州?”
“哼!”
“女直的主力在上京,东京正值空虚无人之时,当此时辽军都不敢出兵夺回锦州,竟他娘地还想着与短视宋国一般扣住硝石不放……”
“哼!”
……
十七走向船舱,十余名孩儿军将领按刀紧随其后,孙六见此也不再理会一干辽人,背着手走向船舱,黄文功眨巴着红肿眼睛,一阵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船头风大,不若……老奴让人送公主登岸休息?”
不等萧嗣先皱眉恼怒,耶律速敢猛然上前推了一把黄文功大怒。
“敢离间公主与驸马情分,老子砍了你个混蛋——”
黄文功老脸涨红正待辩解,耶律速敢一脚将他踹翻,向余里衍抱拳躬身道:“辽国正值内忧外患之时,公主万万不可冷了忠勇将士的心,还请公主返回船舱。”
见十七、苏子瑛等人离去,余里衍心生恐慌,又听了耶律速敢如此说,忙提着衣裙跑向船舱,此时哪里还是个公主,更像是没有依靠的惊慌孩子。
耶律速敢刚要紧紧跟随,脚步又是一顿,很是不满看了眼皱眉的萧嗣先,这才大步走向船舱,而此时的黄文功也没了之前气势,低头哀叹走向洞开着的舱门,整个船头只剩下一脸恼火的萧嗣先。
见识了火炮的威力后,萧嗣先对苏和甲乙两舰上的火炮表现出极大热情,让舰队上下近万人很是不满,无形中也影响到了余里衍的“主母”地位,也让耶律速敢心忧不已。
近两百艘大船进入渤海湾,最先得知消息的不是郭药师所领的怨军八营,而是留在营州主持俘虏的陈飞燕、杨雄两人。
自蔡鞗离开了辽国后,陈飞燕、杨雄两人就成了苏和商号在辽国的大管事、二管事,南京民乱、中京民乱都已被辽国平定,两处叛乱高达三十万人之多,依照辽国做法,此等叛乱势必要全部处死,用以震慑、稳定民心,但辽国此时正值岌岌可危之时,当陈飞燕、杨雄提出粮食换取罪民后,几乎没有任何意外,二十万罪民也被辽国顺顺当当送到了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