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他病了
他问起这个,便只见蒋招一个劲儿的摇头。
郑扬黑着脸就要骂人,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不知道查一查,弄弄清楚,未免眼里也太没事儿,这些年白调教他。
只是蒋招有眼色的很,赶在了郑扬前头开了口:“别说是我,就连巡抚衙门都派了人查,可是查来查去,能怎么样?不过是抓了几个刁民,训斥告诫了一回,还能把他们怎么样?真的拉出去砍了吗?”
说起这事儿,蒋招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按照正常来讲,这样的话,十有八九就是张显阳吩咐人散播出去的。
平头老百姓知道什么?竟也能说得出中饱私囊这样的话?
这回征兵令一下,汪易昌是挨了不少的骂这不假,但要说从前那些功绩,还有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就为这个,一夜之间全都不复存焉,那也不大可能。
是以这样的流言四起之时,蒋招心里头就有个念想一闪而过——只怕是张显阳有意要坑汪易昌。
至于说为什么呢?
他久在福建省,把张显阳的那点小心思看的再没那么透彻。
堂堂一省的巡抚,说句话,在百姓心里,分量还不如汪易昌这个带兵打仗的。
即便是福建这一片倭寇猖獗,全靠汪易昌镇守,才能保得一时太平,可要说百姓真的安居乐业,这福州府中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那还得是张显阳这位巡抚的功劳。
他最初来福建那会儿,觉得张显阳还挺敬重汪易昌的,但是日子越久,他越觉得,张显阳对汪易昌的那份儿敬重,慢慢的不见了踪影,反倒处处与他为难作对,明里暗里的,下过不少的绊子。
也就是汪易昌心眼儿实诚,武人心思,他几次从旁提点,汪易昌也不知道是没听明白,还是不大愿意深究计较这些,反正是没当回事,只当没听见一样。
说的多了,他也就不再说了,不然平白做了挑拨离间的小人,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出力不讨好这种事儿,他就是再高看汪易昌,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做。
一直到城中留言纷纷,蒋招觉得,这大概才是张显阳最初下了征兵令的真实目的。
他也许不是为了叫汪易昌栽多大的跟头,目的不过是要败坏他的名声。
而到了后来——
他神色有异,郑扬看在眼里:“招儿,你还有什么话,是连我也不敢说的?”
蒋招摇头:“只是拿不准的事儿,说了,怕徒增是非。”
郑扬去看卫箴,正好两个人四目相对,对视过这一眼,俩人心里便都有了数。
他收回目光重又落在蒋招身上时,端的是一本正经,肃容敛色的:“你只管说你的。”
“最初我怀疑过,张巡抚本来就是想败坏指挥使的名声,就为着他从前太得民心,深受百姓爱戴,所以张巡抚做了这么一出戏,又安排了人在坊间散播流言,”蒋招略顿了顿,声儿也稍显得弱了些,“您是知道的,老百姓没见识,成天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本来强行征兵就触犯众怒,现在又突然说,根本就不是为了打倭寇,而是为了以权谋私,征兵就是个借口,最开始他们可能不信,但说的久了,传的人多了,没有的也成了有的。”
“是你这么个话。”郑扬的脸色不大好看,“张显阳抓了的人,你又再派人去查过没有?”
蒋招点头说自然去过,可旋即又摇头:“查了,也派人去问了,看起来没什么不寻常的,真的就是几个普通老百姓,做些小买卖,以前走南闯北,见过些世面,查下来,倒觉得一切都很合理。”
“合理?”卫箴冷笑一声,“没人提点,他们就立时往中饱私囊上头想了?汪易昌从前要是个大奸大恶之徒,他们这样想,倒也罢了,偏这位都指挥使,自镇守福建以来,这数年间,令倭寇闻风丧胆,又不干预地方政务,实则是个难得的清官。”
蒋招唉声叹气的:“卫大人说这些,我何尝不知道,但有什么办法?不是我不尽心,也不是我没追查,他们身上的确是没有异常,难道还叫我屈打成招,逼着他们说,一切都是巡抚大人逼迫谋划,叫他们散播谣言,诬陷汪指挥使吗?”
这事儿他当然干不得,也不可能干得出来。
宫里头走出来的人,永远都记得明哲保身四个字。
蒋招在处置这件事情的时候,其实已经很偏颇着汪易昌了,余下的,他便不会再插手什么。
况且就当日的情形来看,蒋招自己也说了,未曾料想到,会闹到今天这地步。
朝廷下了密旨,派了钦差,叫锦衣卫与西厂联手查办此案,为的,居然是汪易昌可能通了倭。
卫箴回了神来,该问的也问的差不多,福建省的情况,他也大概心里有了数,当着郑扬的面儿,蒋招不会扯谎,也委实没有扯谎的必要,于是他扬声又问蒋招:“最近这段日子,你见过汪易昌吗?”
蒋招明显愣了下:“最近这几天吗?”
他说对:“你自己算日子,也不必从我们离京那天开始算起,大约……从我们离开济南府后,这段日子以来。”
蒋招的脸上闪过尴尬,偷偷地看郑扬。
郑扬也干巴巴的咳嗽:“你面前坐着的,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
卫箴在心里冷笑。
郑扬还真拿他当傻子了?
他们离京之处,郑扬就给福建来过书信,真当他不知道呢?
当初陛下在养心殿另有一番交代,他就对郑扬留了个心眼儿。
不管他觉得郑扬为人如何,可惹了天子猜疑的人,他们北镇抚司,就必须得多留心眼,把人盯的更紧。
蒋招搓了搓手,又垂在身侧:“早几天汪指挥使到军中巡视了一趟,回来没几天,旧疾复发就病倒了,算起来这也有一个多月了,我去看过他两回,最后一回是六天前,还是不大见好,打了一辈子仗的人,脸色白的纸一样,吃个药都要靠人喂着才能吃的成,病势凶险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