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监视
第二日清晨,金灿灿的阳光刚刚笼罩整个福州大地时,行人出街,门铺开板,张显阳领着两个衙役,身形匆匆的,拐到了兴安酒楼来。
卫箴他们早把地方包了下来,吩咐过一概外人不许进的,但掌柜的眼看着巡抚大人迈进门,且还把随行的两个衙役留在了门口,根本就没叫跟着进来,他面上一时为难,却并不敢多言阻拦。
张显阳进得门来,一眼先瞧见了神色略显得慌张的赵掌柜,他三两步行至赵掌柜面前来:“打外阜来的贵客,住在你这儿?”
赵掌柜自然是愣了下的,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回话的工夫,二楼谢池春的房门被推开了。
吱呀一声房门作响,张显阳立时抬头看上去,便看见了谢池春闪身出来。
谢池春出来那会儿,眼风扫过楼下,本来她也是听见了底下有说话的声音,只是听得不仔细,打算出来看看,是什么人进了客栈来,这会儿一低头,正好跟张显阳四目相对。
她并不认得张显阳,况且张显阳身着常服,她就更瞧不出来了。
谢池春也不往楼下走,靠在二楼的围栏上,手虚搭扶着,黑着脸叫赵掌柜:“银子也没少给你,吩咐的话却转头就忘吗?你拿了那么多的钱,却还敢放外人进门来?”
张显阳在打量谢池春,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他心里大概有数,卫箴和郑扬一行住在兴安酒楼,那么,能这样子颐指气使的呵斥赵掌柜的女人,十有八九就是谢池春。
赵掌柜鬓边盗出汗,刚想回一句这是巡抚大人,张显阳那头却一扬手打断他的话,跟着往前又迈出去两步,没打算上楼,就站在这楼下的大堂中,仰着脖子,嘴角还噙着笑:“是北镇抚司的谢总旗吗?”
谢池春拧眉,越发存了疑虑,不过张显阳这话说出口,她便知道,楼下站着的男人,绝非什么等闲之辈。
她不言声不应答,张显阳也不觉得尴尬,负手在身后,一字一顿的告诉她:“福建巡抚,张显阳。”
谢池春眼底惊诧一闪而过,果然让卫箴和郑扬赌中了吗?
她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在福建省的地界儿上,应该还没什么人胆子这样大,冒充巡抚来骗钦差。
谢池春略定了定心神:“张大人且等一等,我上去告诉我们大人一声,先前张大人也没差人来回个话,这样突然过来,倒显得我们失礼于大人面前。”
这话不阴不阳的,分明是指责他礼数不周,但说的滴水不露,张显阳唇边的笑僵了一回,却不显山不露水,只管颔首说无妨,跟着便拉了大堂中的长凳,撩了长袍下摆坐下去,也再不看谢池春那里。
谢池春冷眼看着他一番举止,行云流水一般,心下便冷笑。
看来这位巡抚大人,还真不是什么善茬儿。
原就是他这个做巡抚的怠慢了钦差在先的,没人说到他脸上也就算了,可真质问了,哪怕是语气平平,话又只是出自她一个总旗的口,张显阳又没道理这样淡定自如。
谢池春几不可见的摇了回头,迈开步子朝着三楼方向而去,不多时便敲开了卫箴的门。
而吴赞和厉霄两个,因与她是住在同一楼的,她在外头说话,声音又没刻意的压下来,便就惊动了他们。
谢池春进了卫箴的门去回话的工夫,他两个就已经各自推开房门步了出来,对视一回,探着头往楼下看了张显阳一眼,吴赞压了压声音:“我去告诉郑公一声,你先下去吧。”
“池春不是……”
吴赞没等他把话说完,就从他身边儿闪了过去。
厉霄摸了摸后脑勺,只觉得他怪多此一举的,哪里就金贵的这样,老大也没这么小心眼儿的,叫个门又怎么了,偏吴赞心细的这样。
等到谢池春跟着卫箴和郑扬他们下楼的时候,厉霄已经跟张显阳大眼瞪小眼的干坐了好半天了。
赵掌柜亲自上了茶水就不敢多待,可也不知道卫箴和郑扬是不是有意为之,张显阳面前的茶盏,水早就凉透了,他二人才露面现身。
张显阳见了他二人下来,便站起了身,端了个半礼,也算是个客气尊重,省的郑扬再给他脸色看一样。
郑扬果真一点儿不客气,冷笑一嗓子,挤开了厉霄,就在张显阳对面坐了下去:“原来张大人知道我们到了福州府,这整整一日过去,本公还当张大人一点儿不知道。”
张显阳面色如常,也未见慌乱:“本府知道二位一路舟车劳顿,昨日刚在此处安置下来,便没有来见二位,一夜过去,二位也该休息够了,所以才一早登门。”
这话说的倒有意思。
本来大家都是常年在外走动的,不过赶这么点儿路,哪里就至于辛劳需要休整了。
可是张显阳这样说,他就是好心,是为了他们着想考虑,郑扬要再咬着人家不放,未免显得小肚鸡肠,反倒更衬的这位巡抚大人大肚能容,横竖郑扬再吊脸子,张显阳是不可能同他翻脸计较的。
卫箴便打断了郑扬的话,丢了个白眼过去,拉了凳子坐下来,又斜着睇了张显阳一眼,一开口便语惊四座:“你知道蒋招昨天来过,是吧?”
连郑扬都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意思?先前可没商量着,要诈一诈张显阳。
蒋招的事情吧,本来是心照不宣的,张显阳到底是不是心怀鬼胎,也不是一两日就能看出来的,人家要真是在福建布了局,还自己上密折到御前去,那铁定是不怕陛下派了钦差来查的,再惊动他,更麻烦。
所以卫箴此举……
郑扬眼睛眯成了线,满是探究的打量了卫箴一回,旋即又把目光投向了张显阳。
张显阳倒很镇定,卫箴的话,像是早在他意料之中。
他很快说了句知道,又转过头看郑扬:“郑公住在这里,蒋公公来请个安,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我问的,可不是这个。”卫箴指尖点在桌子上,叩叩两声发出闷响,“张大人,自我等昨日安置于此处——又或者,自我等甫一过福州北城门,你就安排了人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是这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