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混账东西
汪祺派了人出府,一路悄没声的往蒋招府上去,他自以为什么人也没惊动,却并不知汪府外的锦衣卫,早就跟了上去。
这没办法,本来他们在外头守着,只是看着有没有十分可疑的人,或是有人有什么可疑的举动,等到上头问话的时候,回了话,把人点出来,这就足够了。
但是汪祺派了他贴身服侍的小厮,那是跟他一块儿长大的,两个人在角门上交头接耳,看起来很是鬼鬼祟祟。
只不过是往来的客人不留意,才一时未曾察觉而已。
汪家的大公子,这么举止古怪的打发了个奴才在这时候神色慌张的出门,他们就起了疑心,点了个人跟了上去。
及至那小厮在蒋招的府邸外站住脚,又叫开门,甚至进了门去,一路跟着他的力士才倒吸口气。
蒋府住着个谁,他知道。
蒋招是谁的人,他也知道。
上头叫盯着汪家,那证明汪家很可能是有问题的,他们大公子的人,跟蒋太监厮混在一起,叫郑扬知道了——
力士不敢多想,也没有多留,转了个方向,身影又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中。
他一路自蒋招府邸直奔酒楼而去,彼时卫箴他们就坐在大堂中,摆明了就是等信儿的。
汪易昌一死,事情变得复杂起来,谁都有些坐不住,他们更不可能安心的窝在房间里头睡大觉,连郑扬都又发了话,叫急着去催京城,说什么事情要是再耽搁,等他回了京,一个也不会轻饶了。
“你亲眼看着他进了蒋府?”谢池春看看郑扬,果见他面色不善,便犹豫着又问了一句。
问完了,她看向卫箴坐着的方向,瞧见卫箴同她点了点头,便继续又问:“你自己一个人跟过去的吗?”
那力士点头说是:“本来没打算跟,但他跟汪家大公子在角门鬼鬼祟祟,走的又很急,我们怕出事,就跟了去,但就那么一个奴才家,也没想着还要三五个人一块儿盯他,所以就我一个。”
这是厉霄手底下的人,他拍了桌案呵斥:“你们脑子让驴踢了?你第一天进北镇抚司啊?”
一向要盯梢,跟出去也得两个人,一个人留下来继续盯,一个人抓紧时间回来送信儿,看看下一步要怎么办。
他们倒好了,一个人跟出去,见进了蒋府就回来送信。
厉霄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是想跟人动手的架势。
吴赞拦了他一把:“他们想的也没错,再说汪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他们十几个人,盯着一个府,还再为个奴才抽调出来两个人吗?”
卫箴听来面色更是一沉。
这事儿算是他失算了。
离京那会儿,谁也不会想到,汪易昌会突然离奇的死去,而他们有一天,要这样子盯汪府的梢,带的人拢共那么些,现下是抽了一部分盯梢汪家,另外还有一批是放到了各处去打探消息,还有十来个,是留在身边听用的,防着一时还有什么事情要交办,手底下去没了可用的人。
至于郑扬带来的那些……郑扬有郑扬办案的法子,他也有他想要查的事儿,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是,今次查案,殊途同归就是了,互不干涉,这样才能够维持着目下的平静与和谐。
倒不是说不能同郑扬借调人手,只是一开始,也没想到眼下的局面。
其实汪祺派人出府,这在意料之中,而派出去的人找到了蒋府……虽然不是意料之中吧,也不至于十分惊诧。
卫箴定了心神扭头去看郑扬:“蒋招在福州这些年,跟汪易昌的关系,看来实在是好得很啊。”
郑扬冷嗤了声:“明知道朝廷要查办,还敢见汪家的人,还敢叫他们进门。”
他说着愈发冷下脸,朝着身后一个二十出头的圆脸男人叫了声:“你去叫他……”
“郑公,要做什么?”卫箴没容他把话吩咐完,一扬声叫住他,“郑公要见蒋招?见了面,问什么?又要说些什么呢?蒋招做了什么吗?”
他一面说,又一面的摇头:“汪祺想做什么,郑公知道吗?”
“做什么?能做什么?”郑扬没好气,带着一肚子的不耐烦,“你装傻还是真看不明白?汪祺这时候叫人去找他,那是因为现在的福州府,只有他敢跟张显阳对着干!张显阳听了你的话,进了汪家的门,又不阴不阳的弄了这么一手,把他衙门里的衙役三三两两的弄进人家家里头,汪祺能坐以待毙?这个混账东西,我看他是不要命了!”
也许他是真的关心这个徒弟,也许,是怕蒋招连累他。
总之郑扬目下说出口的话,在卫箴等人听来,是一水儿的急切。
他不想让蒋招在此时还与汪家人有任何的联系,更不希望蒋招替他们强出头,去得罪张显阳。
为什么呢?
汪易昌死了,汪家的靠山就倒了一大半,剩下的,不过是汪易昌往年的旧部,或是昔日旧友,再有便是汪夫人的母家可以依仗。
前者泰半人走茶凉,牵涉到通倭案,有张显阳坐镇福州府,巡抚大令之下,谁敢来保汪易昌?
而后者呢?这位汪夫人母家远在河间府,隔着这么千山万水,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根本就指望不上。
现在得罪张显阳,蒋招八成得把自己都赔进去。
先前张显阳的所作所为,已经很明显的想要把蒋招同汪易昌捆在一块儿,做成一条船上的同伙了,蒋招这时候还替他们家出这个头,闹大了,谁去收场?
郑扬就在福州府,难道看着张显阳对付他徒弟而坐视不理?那他这个西厂提督的脸,也就顾不成了。
所以蒋招但凡敢露面,对郑扬来说,立时会变得进退维谷。
进是袒护亦可能是伙同,而退则是脸面荡然无存。
这就无怪郑扬急切了。
可卫箴显然不愿见如此情形:“郑公就不想看一看,蒋招到底会不会到汪家走这一趟吗?”
他噙着笑,笑意未达眼底,反倒多出三分算计来:“从汪家报丧到现在,几个时辰过去,蒋招露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