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杀人灭口
从东厢房出来,向西一箭之地之处,有一颗古槐树,苍劲高大,大约叫五六个成年男人手拉手,才能把这槐树给合围起来。
郑扬面色略显阴沉,只看了一眼,便提步朝着槐树下走去。
卫箴知道他心里藏了事儿,也不多说,只跟着他一递一步的。
参天的大树遮阳好乘凉,两个人放在树下站定,便觉着头顶一片炙热阳光不见了踪影,只有些许斑驳的光影,自树叶缝隙之中洒落下来。
卫箴还是下意识的拿手在眼前挡了挡,抬头看上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郑扬却笑了:“这就是人家常说的,背靠大树,好乘凉啊卫箴。”
他话里有话,卫箴放下手来,目光重又落在他身上,一言不发。
“拿了汪祺和蒋招,这就结案回京?”
“不然呢?”
郑扬呼吸一滞:“回京之后,你要在陛下面前,怎么回话?”
卫箴不动声色的挑眉:“自然如实回话。”
“如实回话?”郑扬重复着呢喃了两声,“张显阳的事,也一并回了?”
卫箴说是,又催了他两声,叫他有话直说。
郑扬想了须臾:“张显阳和汪易昌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敢如此冒风险,在汪易昌的药里动手脚,拖垮汪易昌的身子?如果汪家人先起了疑心,或是又换了别的大夫来,他要怎么办?”
他一面说,略顿了下,眸色更见暗沉:“你别忘了,京中元祷还有刘伦,都和张显阳有往来。卫箴,把张显阳的事情也如实回禀,你觉得,陛下还会结案吗?”
卫箴心下咯噔一声:“你是想告诉我,也许从一开始,张显阳也受人指使,想要汪易昌死,但他目的和汪蒋二人或者不同?”
“张显阳控制福建省,是为了富贵,汪祺和蒋招,那是亲口认了的通倭,可你敢保证,张显阳就没想过通倭?”郑扬逼近了半步,“张显阳的背后站的究竟是什么人,元祷,还是刘伦呢?卫箴,你该知道,查到一部的尚书甚至是内阁次辅身上去,于朝堂安定无益。”
“照你所说,不查了?”卫箴嗤了一声,他逼近,他就退半步,始终同郑扬保持着距离,“就因为他二人身居高位,才更该叫陛下彻查清楚,不让将来,只怕还要出事。”
“你——”郑扬一时见他油盐不进,就有些动了肝火。
卫箴却一扬手打断他的话:“郑公所说,我也在心里想过,且一旦押着汪蒋二人回京,到了御前,还不知他二人会攀咬出什么人来,届时就是人心惶惶,朝堂大乱,陛下盛怒之下,不杀一批,流放一批,这回的通倭案,是决计不会轻易过去了的。”
“你都知道,还扯这么多干什么!”郑扬咬牙切齿的问他。
“可郑公最怕的,不是这个吧?”卫箴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瞥向郑扬身后的槐树,“背靠大树好乘凉,可要靠不住那棵树,不就成了无枝可栖的孤鸟吗?”
他话至于此,没给郑扬开口的时间,就又接了上去:“郑公是打量我不经事,三言两语以朝堂、以大义,就想把我糊弄过去?”
郑扬眼底的怒意渐次褪去,好半晌,全化成了一抹浓郁散不开的无奈:“我根本就没想着能瞒过你。”
卫箴却不大信一样,盯着他的眼神,看来警惕的很。
郑扬无奈更重:“说这些给你听,只是想来,这样的大义摆在你面前,再说这番话,你更能接受。”
卫箴却讥讽的扬唇:“你说错了,也想错了。你接下来要说的,是你个人私利,与朝堂无关,这两者并不能够混为一谈。”
“可如果是有人想要我死,要我手上权力呢?”郑扬忙不迭的追声问上去,“卫箴,你平心而论,我和刘铭,谁才更是个大奸大恶之辈。”
若要平心而论……
郑扬和刘铭都非善类,可刘铭的坏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他心中没有大义,更不会有什么朝堂格局,他一旦上了位,手段只会比郑扬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他对徐贵妃言听计从,如此一来,西厂岂不就成了彻底握在了昭德宫手中的棋子了吗?
是以二者相比下来……
卫箴沉默了。
郑扬对此却很满意:“你现在再来说,这与朝堂,是否有关?”
“那你想怎么样?”卫箴不答反问,“杨明礼的事和蒋招的事,我都可以在陛下面前为你……”
“谁替我说好话都没用,陛下今次派我到福建,本就是存了疑心,现在查证了蒋招确实通倭,我百口莫辩,你也替我说不清楚。”他打断卫箴的话,“最好的办法,叫他们死在福州府!”
卫箴心下一惊:“汪祺和蒋招?”
“对。”郑扬咬重话音,“汪祺通倭,蒋招是查出了端倪,被他暗害的!”
卫箴一眯眼:“你叫我在陛下面前做伪?”
“所以我单叫了你出来。”郑扬抿唇看他,“张显阳是不敢再上折子的,他自己也掺和进来,屁股都未必干净,只要敲打两句,这事儿,他一辈子烂在肚子里都不会再开口。再者说,他跟宫里没有往来,对我就没什么深仇大恨,不是非要我死,他才满意。所以这件事,就只剩下你——”
的确是只剩下他了啊。
卫箴深吸口气。
只要他松了口,吴赞他们便不会多言,将来即便问起,他们也能够理解。
可是陛下信他至深,他真的要——卫箴又去看郑扬,他眼底的急切是可见的。
郑扬很少有慌了神的时候。
“此时,容我想想。”
郑扬没有再催,他能说这样的话,而不是咬死不松口,那就证明还是有机会的,若然逼得太急了,反倒不好。
于是他点头:“张显阳那里,自然有我,不用你出面,汪祺和蒋招二人,我也会安排人料理干净,不会露出任何的马脚来,只要你松了口。”
卫箴不耐的说了句知道了,提步离开槐树下,也没再多看郑扬一眼,径直往东厢房方向而去了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