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路上车辆和行人渐渐稀少,附近住家屋里的灯光也一盏盏陆续熄灭了。
“当、当、当——”
装饰墙上的仿古大挂钟低沉地连声响起,不知不觉已到十二点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欧小弟四仰八叉地瘫在真皮沙发上,身子渐渐往下滑落。他干脆把身打横,整个躺到了沙发上,两脚架在扶手上,还轻轻地扯起鼻鼾来。
正对着沙发占据了大半面墙壁的液晶电视里,忽然浮现出一团模糊的白影。开头白影还摇晃着,像平常人们在水边照出的倒影。一点一点地,晃动的边缘逐渐显现出来,那分明是张苍白得无半分血色的女人脸!
女人脸先在电视屏幕里上下左右环顾了一周,似乎对自己的被框住很不满yi。接着她扭过头,看见了沙发上的年轻男人。
女人脸上乍现惊喜,把头一伸,满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挡住了整张脸。她就这么低着头,无声无息地从电视屏幕里爬了出来!发梢上还往下滴着水,在柚木地板上留下了一颗颗小而圆的水珠,滴答,滴答……
“当、当、当——”
大挂钟终于敲完了十二下。小区里路灯的灯光也开始自动调暗,从原先雪亮的白光,转成了略带昏暗的黄晕。在黑夜里远远望去,像一只只浑浊迷蒙的眼睛。
夜深了。
欧小弟正在梦里重温跟上铺哥们联手杀怪升级的美好时光。奇怪的是梦里那只怪兽明明就在面前,他手里的武器却怎么对都瞄不准。
“这该死的破鼠标!”他急得破口大骂,眼睁睁看着那怪兽一头朝自己撞了过来!
白影爬到沙发前,缓缓地直立起来,一头的黑发无风自摇。灯光直接穿过那半透明的白色身影,毫无障碍地投射在地面上。
滴答,一颗细细的小水珠落到欧小弟面颊上,他在梦里皱了皱眉,翻身向里,并没有醒来。
白影歪着头,似乎有点拿不准主意,终于伸出手,推了推欧小弟:“老公。”
欧小弟正在梦里跟怪兽努力砍杀着,完全没有反应。白影再推了推他:“老公!”
欧小弟梦里正打到紧要关头,感觉有人在推他,抬手赶蚊子似地一挥:“别吵我,烦!”
简简单单的“别吵我,烦”四个字,却一下点亮了女人脸上的惊喜满溢:“尊滴素老公!老公以前都素酱紫骂偶滴,老公你回来啦!”她把的黑发往两边拨拉开,白蜡色的圆脸上一对向外凸出的死鱼眼,脸上表情带着股不确定的迷惘,总是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周围,像个受惯了虐待的小媳妇。
“老公,表在这里睡,小心着凉。偶扶你进房间睡吧。”她惨白的面庞滑过一丝羞涩:“偶棉一起睡哦。”
“进房间睡……”欧小弟朦胧中就听见这句了。他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任由身边的手搀扶着,脚不点地的离开沙发,向通往二楼的楼梯飘去。
到了楼梯第一阶上,女的还贴心地叮嘱他一句:“老公,小心上楼喔。”
“嗯……”欧小弟的脚压根就没碰到梯阶,倒是女的话里两个字触动了还迷糊的神经:“老公?我?”他一个激灵,猛地乍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被一条虚幻的白色身影挟持着,漂浮在客厅上二楼的楼梯半空中!
“哇啊——”欧小弟触电似地甩开白影的“手”,身体顿时从半空中变成自由落体,直接滚落楼梯。
“哇啊——”女的眼睁睁看着欧小弟叽里咕噜一路滚下去,也尖叫了起来。她这一叫不打紧,客厅的灯噼里啪拉全灭了!
幸亏客厅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欧小弟挺起上半身,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儿,好象各处零件还没摔坏。他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不满地冲还漂浮在楼梯上的白色身影喊:“你哇啦什么呀?”弄坏了这一客厅的灯,明早怎么向那伙人交差?别说刚到手的五十块要飞了,就是把他整个卖了也未必赔得起人家灯泡钱。
“还不知道电闸烧没烧呢。”欧小弟搔搔头,心里郁闷起来。
“偶担心你会摔坏呀。”白色身影一晃,轻飘飘地落到他身边:“老公,你米事吧?”
“等会等会,什么老公啊?”欧小弟愣了愣,认真打量起身边这女的来。
从头看下脚——白裙子下摆与地面明显保持距离。
从脚望上头——湿成一绺绺的黑发,没一丝血色的惨白圆脸,严重外凸还朝上扑咚扑咚翻动着的死鱼眼。
这、这是?
“鬼呀!”欧小弟惊呼一声,一骨碌爬起身来就往外跑,那女鬼还在后头不依不饶地追着喊:“老公,别跑呀,小心又摔着。”话音未落,咕咚!欧小弟在乌灯瞎火的客厅里也不知给什么东西一绊,又摔了个狗吃屎。
女鬼心疼地“哎呀”了声,手指一弹,客厅里的灯瞬间又全亮了。满厅里大放光明,欧小弟眼睛一闭再一睁,正对上凑过来的死鱼眼。
“哇!”他就跟电池广告里那只充足了电的兔子似地,拔腿在客厅里又跑开了。问题是他吓昏了头根本没看方向,一圈圈地净绕着客厅兜圈子。
女鬼追着追着索性不追了,飘到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坐下来,扳着指头口里数着:“一圈、两圈、三圈……”
欧小弟瞎跑半天,最后实在跑不动了,背靠着墙一屁股溜到地上,呼哧呼哧地直喘气。女鬼见他不跑了,笑眯眯地飘过来:“老公,偶都八猪道,你还有晚练滴习惯呀。”
欧小弟有气无力地咳嗽两声,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生命,在于运动!”
“哦。”女鬼佩服地点点头:“那,运动完偶棉就口以进房间睡觉觉了吧?”
女鬼撒娇地贴上来,摇晃着欧小弟的胳臂:“来嘛老公,爱心在于行动噢。”一边说着,还扑闪着凸出来的眼珠子,给欧小弟飞了个媚眼。
欧小弟浑身一哆嗦,噌地蹦起来又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