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恍然明白千年的等待是值得的。
自从他离开以后,她感觉自己已经失去灵魂,心事赋“琴”,夜夜难诉相思,让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冷落自己,自己更是冷落自己。无论他如何责怪自己,如何“惩罚”自己,自己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明白他,当然并非全部。她一直说他这个人太过“无情”和“沉默”,太过“幻想”和“执着”,这无情和冷漠,让她望而却步。这“幻想”和“执着”让他受伤。
他怎么能让她明白他呢?他自己有时候也无法明白。那仿佛是一种召唤和使命,整个生命和灵魂湮灭都不足为惜。
自从他知道自己的“宿命”后,他只能一直隐忍、一直独自前行。他要为自己带上面具,遮没自己的心,忘记她的眼。
“你若可以为她独自流浪千年,我便答应还你一座有生命的天城,一座我终生庇护的天城”。
他慢慢回忆着他们之间的约定。
“那么你想得到什么?”
“证明”。
那份约定让他沉没了心中的一切自私的爱欲。他选择为她流浪。
从天山、龙门、魔刹、雪城....每一个荒凉的疆域,每一个繁华的国度。只是云落无声。
“也许,你会在其中得到一座自己永恒的天城”他望着云剑主人最后一抹光彩消失在那个离别的雪夜。
他再也没有向她留下只言片语,尽管每个人知道他文才斐然。
如今,千年已过,这个潇洒不羁、冷落繁华的云剑主人,似乎变得更加的沉静,不过沉静之中不再那么神秘,他擦拭眼中的苍白和长路的风尘。他只是一个要回家的人。只是想到家。
他能和水琴一样预言“天劫”,却无法理解自己的生命。不过他们始终相信:她们需要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可以承载任何美好愿望的地方。)
他放下“不离不弃”,右手自背后将光芒四射的剑匣取下,放在长案之上。
突然听的一声尖利的长啸,依偎在他肩头那只若影若现的甲胄龙雕,遽然展翅、扩大,横空飞冲。
飞向那个如云朵飘落的可怜少年。而与之对峙的少年也似乎陷入了一片辽阔的云海,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久久望着他,不曾移动目光。他的眼睛中带着冷怜,再次举杯。
她发现他依旧如此:无论对于谁,对于任何事情,都会给予他们时间,让他们自己去解释、解悟、解脱。正如同他们最初的承认、和最后的承担。然后他会倾尽自己的力量去推助她们心中的方向。无论对的还是错的。
残缺是这个世上最需要被去完美的,用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幻想。我们不可能完全去理解那些残缺的意义,压抑、沉闷、无助......如同平淡的爱绵延长远、鲜明的爱轰轰烈烈直接、平凡的爱或许更是伟大。也许并不完全。
他问他如何能让世间完美?他笑着离去。
他问她如何感动世人,她的回答是:首先要感动的是自己。
这是他和她不曾有过的心心相印。
伴随着龙雕的突如其来,那条冰龙仿佛暂时失去知觉。被茫茫的云海中封冻,尽管自己周身冰冷。云海的冷是与冰龙的冷不一样的。
云海恍然散去,铠甲施龙的顺着龙雕的方向看见天云阁中长琴相依、香茗相伴、她身旁的他。
一样如云的白衣,在高耸的天云阁上飘逸。
他静静的品味着“天同杯”中依然余香绕阁的“若即若离”。长风中宛如一尊云世中的国士,不为惊扰,气度闲适、高自标持,缱绻的眼睛,慵懒的徜徉在云川的碧波之上,温和、包容、如有安舒天下之意。只是他看不见白衣下他心中早已落寞的忧伤,和不可测度的力量。
那是云落时的雍容、自适。
古人曾论:何其功德,可以胜任天下?
万仞高山、不测流水?
一颗其上的树而已,可以上沾甘露,可以下润清泉。而这棵树却从也不知自己的功德。
他肩上云雕飞身下落,将那个少年放在天云阁一处开阔的长廊。
他无心顾及那个铠甲施龙的少年,只是轻轻的放杯、起身、缓步前行。
“又是一把断剑”。他把一柄断剑从那个如云少年的胸口取出,快速而不失优雅。
那个驾驭冰龙的少年,转身,飞起。直达云阁,单膝跪下。
“清儿,拜见姑姑。”
“你为什么要阻滞他参加日月剑会吗?”他低头,似乎带着惭愧。她美目严嗔,怒火横生,等他一个解释。
“清儿不知道姑姑在此,还望姑姑赎罪。我....”他心中忐忑不安。不只是因为他伤害了那个如云的少年,同时也打扰了姑姑的清修。
“我们修道之人,从来就是救世。怎么能不念同门情谊,妄取性命,姑姑虽然平时仁和,但今天这件事情姑姑定要罚你。”
“姑姑...我”
“让他走。”他看着如云少年的伤口,淡淡的说出。
“他....”
“他是无心的,你是可以原谅他的。”
她还是听从他的话,无论她说什么、说多少、对或者错,只要他说出,哪怕一个字、一句话,她都无法去抗拒。也许是因为他从来都是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也许她从没有怀疑过他。
“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这是他说给她印象最深的话。
驾驭冰龙的少年,转身看着龙雕旁的他,心中一惊。
“怎么会是他呢?”
她怒气稍解,长发落肩,将手中的名册缓缓放下。
“起来吧,今日,姑且念你无心伤人,倘若在剑舞盛会你有意伤人,我定不饶你。”
铠甲施龙的少年赶忙起身回礼,道:谢谢姑姑。清儿不敢。清儿告辞。
那个少年从他身边走过,又看了一眼,一脸的迷惑顺着天云阁的云梯慢慢下去。
她抬头看了看的他。道:“你早知道这个孩子有心事,所以用云剑施展幻术让他看到期许的美好?”
他依旧淡淡地说道:“我想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自己也不必为谁去证明。”
“你知道这个孩子是谁吗?”
“不知道。”
“他是无泪族的后人”。
他向她微微转头道“你收留了他们,对吗?”
“嗯,他们那时候太小...而且你们又....”她说着云袖垂散,细指掩面。
“是你给他取的名字”。
“嗯,我不知道他们父母的姓名,所以.....”
他淡淡道:“天下都知道日月馆的无上神术,却不知道无泪族族人从不流泪,他们本想一生安宁的生活...”他慢慢抚摸,手中、眼中温馨的光芒将少年溢出鲜血的伤口愈合。
“孩子,悲伤总会过去,你会好起来的。”
痛将过去,爱将留存下来。他想对自己说也想对她说。
“你为什么会回来?”她此刻才显出淡淡的幽怨,心中无数疑问。
“你先把他带到一处安静的地方疗伤。你以后会知道的”。他把少年放在天云阁长廊上,望着日月神殿方向升起的一朵云,他的心却思念着“风雪”。
她打开剑匣,赫然发现云剑已断。